简竹真心里一突,下意识掐了麦,屏住呼吸。
他说他不喜欢鹿溪?
虽然早就知道豪门没有爱情,他俩肯定是联姻。但是头一次这么直观地从薄光年嘴里听见,她莫名其妙地,还是有点爽。
忍不住偷偷靠近了一点,扒在墙角听。
电话那头是一道清澈温柔的男声:“你觉得什么是喜欢呢?”
薄光年摇头:“我不知道,edard。”
他在这件事情上天生迟钝,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说过喜欢他,在学校里,在雪山上,在领奖台下。
可他感受不到爱。
别人的情绪影响不到他,从来如此,总是如此。
简竹真记下了edard这个名字,又听听筒道:“没关系,你们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寻找。但心理评估还是要做,夏天结束之前,你要来找我一趟……说到这个,你有跟你的妻子,提过你的感受吗?”
薄光年仍然摇头:“我没有。”
edard:“为什么?”
薄光年:“你告诉任何一个正常人,你有共情障碍,别人都会觉得你有病。”
edard笑了:“你可以跟她聊一聊,你跟我提过她很多次,我想,也许她比你想象中宽容。也比你想象中……更在意你的感受。”
薄光年陷入沉默。
许久,他轻“嗯”一声:“日程随后再定,她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电话挂断,薄光年没有立刻离开,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简竹真屏住呼吸,退后半步,正想走。
听见男人清淡冷漠的声音:“听够了吗?”
简竹真心里一惊,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
薄光年转过来,林中月色如水,银白色的光芒清淡地倾泻在他脖颈之间,半明半暗的光芒刻画出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安静地望着她,浅褐色的眼瞳玻璃珠似的,目光毫无波澜。
就这么一个眼神,简竹真忽觉林中起了凉意。
如霜的月光落在枝头,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惊悚的感觉顺着小腿一点点往上爬,将背后寒毛都炸开。
不一样。
他的眼神跟白天不一样。
哪怕同样平静,同样冷漠。
白天,在鹿溪身边的时候,他是有情绪的。
可剥离掉那层伪装之后,现在男人眼中只剩无边无际的冷漠,简竹真甚至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并不是在看待一个人,或者一个物件。
不止是情绪,他眼中没有边界,这种冷漠跨越人性,无视道德和法律。
“我……”简竹真一个激灵僵在原地,下意识道,“我不是故意听你说话的!”
“是故意的也没关系。”薄光年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对她全无兴趣的样子。他收起手机迈动长腿往回走,路过她身边,脚步微停了停,嘲讽般的轻声说,“反正你也不敢告诉别人。”
过电一样,简竹真身体传来的警告比脑子更快,她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后退半步。
薄光年优哉半步跟上前,唇角忽然微动:“如果鹿溪知道了——”
这表情似笑非笑,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半晌。
男人不急不缓地,低声说:“我就弄死你。”
-
薄光年回到小院时,鹿溪刚刚烤好生蚝。
她单独支了个小架子,放了满满一排,正在快乐地往上面浇蒜蓉。
见他折返,她赶紧招呼他坐下:“光光你回来得正好,生蚝熟了,我刚刚已经吃掉了两个,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把它全吃完了。”
薄光年接过蒜蓉小罐子:“全吃掉也没关系。”
停顿一下,又补充:“还是算了,高嘌呤,适可而止。”
鹿溪不在乎:“你看我烤生蚝的技术多么高超,每个生蚝宝宝都被我照顾得妥妥帖帖。”
薄光年:“嗯。”
鹿溪膨胀:“万一将来失业了,我可以去universe门口推个小车卖烤生蚝。”
薄光年平静提醒:“你们公司门口严令禁止推车摆摊,等你被保安连人带车扔出中关村南大街的时候,拍个照给我看看好吗?”
鹿溪:“……”
【哈哈哈鹿鹿:我畅想自己未来关你什么事,气死了回去我就放开这条禁令,把universe门前一条路做成小吃街】
【光光好养生喔,老·干·部·发·言】
【是因为之前做过运动员吧,所以比较注意饮食】
【生蚝宝宝都妥妥帖帖了,指鹿为光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宝!宝!】
刷完最后一枚生蚝的蒜蓉酱,薄光年坐回鹿溪身边,擦着手,故作不经意地道:“我刚刚在小树林里打电话,遇见了简竹真,她找我搭话。”
鹿溪:“啊?”
鹿溪忍不住:“她跟你说什么了?”
薄光年张张嘴,欲言又止,却摇头:“晚上回去跟你说。”
鹿溪一下子就抓心挠肝起来。
薄光年一向是有话就说的性子,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当初中学的课代表被他当众嘲讽之后,青春期的男生自尊心受挫,闹着要薄光年道歉。
班主任非常为难,想让他们握手言和,最后只换回薄光年淡漠的一瞥:“所以呢?他高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从那个时候起,鹿溪就知道。
薄光年的世界里只有两件事:
“薄光年的事”,以及,“关薄光年屁事”。
他竟然也有欲言又止的一天,这太异常了。
鹿溪坐立难安,想找借口溜达回房间。
同样如坐针毡的还有简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