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的。”小路易拿着伊莎贝拉公主给他的信,对凡尔赛宫中地位最为显赫的三位女性——王太后,王后与蒙庞西埃女公爵说,至于蒙特斯潘夫人?她虽然也能承担有关于这场婚礼的一些工作,在中小贵族与官员间如鱼得水,但这样的事情,她还没资格知道或是接触。
“伊莎贝拉给我回了信,”小路易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希望取消‘更衣礼’,若今后会因此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说,她从出生以来,遇到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考验或是折磨,在炼狱中走过的人不会畏惧火炭的灼热,她也要比身边的任何一位贵女都来得强壮,什么样的挑战她都敢于面对——她感谢我的……宽容,也愿意接受这份礼物。”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也愿意接受随之而来的所有回报。”
他话音一落,房间里就安静了几秒钟,在王太子的忐忑不安中,白发被高高盘起,妆点着玫瑰与钻石的王太后迷惑地瞥了一眼女公爵,又转头对王后说:“炼狱?天啊,谁知道那孩子遇到了什么?她是葡萄牙的公主没错吧。”
“大概就是我所遭遇过的那些吧。”特蕾莎王后说,王太后在老迈后对王后也变得慈爱起来,尤其是在特蕾莎王后生养了夏尔王子后。她们都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的公主,可惜的是对母家都不怎么亲密——这也是这个时代公主们的通病,最悲惨的女性莫过于此,她们被母家舍弃,夫家又对其充满戒备。
但一想到自己的孙子,儿子能够因继承了母亲的血脉而转回去继承那个曾经舍弃了她们的家族和国家,两位哈布斯堡的公主说不出有多高兴。另外,在路易十四的支持下,从王太后,王后到女公爵,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所以她们对是否要取消充满屈辱的“更衣礼”并不在意——她们已经十分满足,无需靠着欺压另一个女性来宽慰自己。
“那些顽固的男人们同意了吗?”蒙庞西埃女公爵问道,她与宫外人接触的更多,也看多了男士们的惺惺作态——天啦,男士们都说女士们没法做到他们才能做的事情,要她说,男士们确实要比女士们棋高一着,至少他们能够做到除了怀孕生孩子之外所有在他们的口中,“女士们”才能做到的事情——像是不劳而获、忘恩负义、以怨报德、贪小失大……他们干起来一个比一个利索,还厚颜无耻地当做一项功绩来夸耀呢。
“同意了,”王太子说,“但也不是完全同意,”这也是路易十四教给儿子的另外一课,原来就算是国王的旨意,大臣们如果有自己的想法,也未必会不打一点折扣地执行下去的,让步的程度还要看国王的权威大小:“他们同意让伊莎贝拉单独待在房间里更换衣服。”
“这样就很好啦。”王后说。
“我倒觉得这个提议更适合现在的情况。”蒙庞西埃女公爵说:“这是谁提出的,你可以注意一下。”
“拉法耶特侯爵。”王太子说:“不过我听说这是他母亲的建议。”
“我觉得也是这样,”蒙庞西埃女公爵点点头:“你们只是一帮鲁莽的小子,而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只会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她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把国王陛下也骂了进去,王太后也在点头,这个建议确实很好,这样也免得今后有人攻击王后心恋母国,拒绝成为一个法国人——哪怕伊莎贝拉公主说愿意接受这样的后果,但能够减少一些把柄有什么不好?
她终究是将来的法国国王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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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小小的波澜平息下去之后,法国王太子与葡萄牙公主的婚礼终于得以继续进行。伊莎贝拉公主在南特港口的舰船上完成了更衣仪式,虽然无人帮助,但她还是迅速地换好了所有的内外衣服——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就在侍女的帮助下练习了很多次,为此还特意向王后请求定制了好几套凡尔赛宫最新式样的女装。
按照礼仪,伊莎贝拉公主更衣完毕后,法国使者会先走上前,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往法国人的一方,房间里葡萄牙人要目送公主并退后,直到离开房间,属于葡萄牙的所有东西———如之前所说,一丝纤维都不能留在伊莎贝拉身上,她的侍女与女官也位列其中,不过等到她与王太子完成了婚礼仪式,或是等上一段时间,如果她愿意,这些侍女也是能够来到凡尔赛宫继续服侍她的。
伊莎贝拉公主对这些侍女与女官没有多少眷恋之情,在婚事定下来后,这些要么热衷于追逐其父亲佩德罗二世,要么在达官贵胄前搔首弄姿,对公主不是忽视,就是轻慢的侍女们终于开始对她热情起来了——王后提醒过伊莎贝拉,这些女人可能会恳求她,要她把她们带到凡尔赛宫去。
谁不想到凡尔赛宫去呢?那是黄金与象牙的宫殿,钻石就像是露水那样点缀在深褐色的檀香木地板上。
那里有仿若神明一般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也有多情的奥尔良公爵,王太子小路易又俊美又强壮,性情温柔,心性开阔——还是一个真正的王子,他将来还会继承一个无比庞大富庶的国家!
这些侍女们没有天真到想要成为王后,但她们挺愿意成为国王、王弟或是王太子的爱人的,就看路易十四的三位王室夫人就知道波旁对自己的爱人有多么慷慨。
曼奇尼夫人的儿子即将成为那不勒斯国王,拉瓦利埃尔夫人的儿子已经是哈勒布尔公爵,蒙特斯潘夫人的儿子虽然被封到了蒙特利尔,但自从国王的探险家与勘探人员在那里发现了金矿与铁矿,还有无边无际的白松、红松、铁杉与橡木后,谁也不能说那里只是一处荒凉贫瘠的飞地。
要知道,在法兰西,所有的爵位都是有地的,她们没太大野心,只要有那么一处封地就行,小点也无所谓。
但伊莎贝拉不愿意。
她想她永远记得那只垂落在她头顶的肥厚大手,她没有死在乳母的忽视里,没有在修道院冷冷清清孤寂一生,死后连墓碑上也只有属于修女的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