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坐在柜台后面,手掌支着下巴,眼神不怎么灵动地盯着跟前一大片吃吃喝喝的客人。初春三月的气温时高时低,学校上课前的这段功夫,明摆着太阳已经高升,可天气还是嫌冷。糯米饭、甜豆浆还有从客人们嘴里哈出的热气,弄得场面氤氤氲氲,小店外头看起来就跟仙侠小说里的洞天福地似的,飘着一阵阵的白烟。王安的事情过去快三个星期了,对于每天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活的人们来说,俨然已经成了过去式,到了早上饭点,只有零星的熟客会问起这件事。就连秦风自己,这几天也把焦点转移到了别处。
苏糖的艺考时间就要到了,就定在这个星期的周末。有鉴于王安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秦风全家的生活重心便回到了原来的正轨上。由此可见,不管这世上发生了多悲惨的事情,活着的人,还是得以保重自己为先。至于王安能否收获一个公道,秦风已然完全把这件事交给了黄秋静或者更确切说黄秋静背后那个人所代表的巨大能量。如果连这股力量都无法给王安一个交代,秦风估摸着,这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小老板,我问你个事儿。”王浩手里端着两个装着剩饭的不锈钢碗,贼头贼脑地突然出现在秦风跟前。
秦风微微一怔,把千头万绪的想法收了回去,脱口问道:“干嘛?”
王浩忽然间笑得极其猥琐,扭头瞥了惠琴一眼,小声说道:“你觉得我是追惠琴好,还是追晓婷好?”
秦风愕然反问:“你居然觉得自己有挑的余地?”
王浩不乐意了,把两个碗往秦风跟前一放,昂首道:“我怎么就不能选选了?”
秦风乜了那两个碗一眼,洁癖轻度发作,摆手说:“拿走。”
王浩跟秦风横惯了,硬着脖子说:“你先跟我说,为什么我没得挑?”
秦风眉头一皱。给出了一个合理解释:“晓婷是做夜班的,你连追她的时间都没有,这还怎么追?”
王浩一听答案无关人身攻击,顿时眉开眼笑。呵呵道:“你把我调回去上夜班不就行了?”
秦风拍桌质问:“想夜就夜,想日就日,你当我这里是怡红院?”说着不等王浩回过味道,立马喊来董建山,把这货拉回了后厨。
“寂寞啊……”处理完不听话的伙计。秦风摇头轻叹。所谓管理学,概括起来无非就是一级压一级,只要压得妥帖,什么管理制度都是好制度。反之如果压不住,你丫就是找个耶鲁毕业的法学高材生给出个企业规章也是白扯。所有的管理,说到底也就是人和人之间的较量。
抖落完威风,秦风伸了个懒腰,便打算回楼上好好学习。
最近为了王安的事情,复习大业略微乱了节奏,秦风觉得必须尽快找补回来。不然要是明年考不上。他可不想以烤串店土老板的身份陪着苏糖在学校里晃悠总觉得这身份配不上长相和身段全都倾城倾国的媳妇儿。
可秦风刚站起身,却见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开到了店外。
04年的东瓯市,奔驰车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正在吃早点的学生们,不由地全都多看了几眼。
车门打开,从里头走出肖俞宇一家三口。
秦风嘴角一弯,乐了。
以肖俞宇家那貌似家传的娇纵,今天倾巢出动,估计就算不是被逼上绝路,至少也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不然断没可能跳过王安的爸妈,直接过来找他这位看似和王安没多少亲缘关系实则却牢牢把握着王家大局的便宜外甥。
“哟,肖老板,吃点什么啊?”秦风像是失了忆。应景地问了句不该问的。
肖国东大步上前,也仿佛是智商欠费,装傻充愣地笑眯眯回了句:“秦老板你这里的生意不错嘛!”
在旁人看来本该见了面就掏刀子你捅我我捅你的两个人,光天化日之下显得无比和谐,两只没成精的狐狸因为道行差不多,靠着彼此的气场。克制得相当稳妥。而肖俞宇和黄明玉这对奇葩母子显然就没这城府,从车里下来后就板着一张死人脸,不知道的见了,还当他们全家是来催债的。肖俞宇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黄明玉眼神就跟刀子似的盯着秦风走上前,张口就毁了秦风和肖国东苦心营造的谈判气氛。她用一种很冲的口吻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风愣住了。
因为事情已经全权委托给了东瓯市的大仙们,现在情况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秦风自己都不清楚。可那事不关己的诚实表现,在黄明玉看来却像是挑衅。
“多少钱,你干脆点开个价!”黄明玉指着秦风的鼻子,高声尖叫。
客人们和店里的伙计纷纷停下动作望过来,店里头那几位热爱八卦的大妈,更是眼里充满了兴奋而期待的神采。
秦风看着黄明玉,心里很奇怪像肖国东这种男人,怎么会娶一个这样的老婆。
然后马上就想明白了原因。
想必肖国东定是某年某月忽然感到空虚寂寞冷,才会不小心被裤裆里的那玩意儿所支配,导致犯下了这个影响他毕生的错误。
“悲剧啊……”秦风轻声道。
黄明玉没听懂,这边肖国东已经面露愤懑地把这蠢娘们儿拉开,面具也戴不住地撕掉,神情凝重地对秦风道:“你舅舅的事,是我家阿宇的错,我今天是特地带他来跟你道歉的。咱们能找个地方,一起坐下来谈谈吗?”
“谈谈?”秦风瞥了眼不敢和他对视的肖俞宇,“谈什么?”
肖国东露出奇怪地神情,反问道:“你不知道?”
秦风安静了几秒,对肖国东道:“你先等一下。”说着,直接转身上了二楼。
关上房门,秦风给黄秋静打了个电话。
那头响了2声,电话就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