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历翻到了二零零零年底,常宁在之江平稳的又渡过了三年。
人生四十,正当中年,常宁的额头上,多了道抬头纹,再也不是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半仙了。
很少有人再喊小常了,除了老爷子为首的长辈们,就连儿子和女儿们,都在电话里喊着老常。
老常的工作做得不赖,宁州的各项经济指标,比三年前翻了一番,在六个计划单列市中名列第一,并且把第二名北江市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政绩是升迁的基础,京城来的小道消息,预示着常宁在宁州的日子不多了。
常宁自己也想离开,这几年,宁州的实际工作,其实都是付书记方红军和常务付市长陈茂云在负责,他这个市委书记兼市长,也该给他们腾位置了。
但常宁高兴不起来,这几年,成了他伤感的岁月,对他来说,这是告别的年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从不流泪他,因为亲人的离去,曾多次泪流不止。
先是外公常德明常大仙,在马来西亚大弟子家仙逝,享年七十八岁,不久,七十七岁的外婆梅曲韵追随外公而去,从此,阴间多了一对会算命会唱戏的夫妻,不知道阎王爷会不会因此另眼相看。
去年,远离城市喧嚣的开国将军杨北国,在他的家乡万川县安然闭上了眼睛,戎马一生的杨疯子,在生命的最后一个里程,选择回到阔别七十余载的故乡,八十九岁的老人,念念不忘老母的养育之恩,留下了“生为国家,死后尽孝”的遗言,坚持把自己埋在了老母的墓边。
外公范东屏也走了,这位八十五岁的将军商人,在找到他的唯一外孙常宁之后,就选择了远离尘世,按照他的遗嘱,常宁将他的骨灰一分为二,一半埋在了台湾,另一半回到青阳范家岙,安葬在他父母和发妻之间。
今年三月,常宁又在悲伤中送走了奶奶乔含湘,八十四岁的红军女战士,在与病魔搏斗了五年之后,终于选择离开,甚至没有留下一字遗言。
……
冬天,是个充满哀思的季节,无尽的天空都现出了灰色,街道也染上暗淡的色彩,落了叶的枯枝,飞扬的尘埃和废纸,更增加了阴郁的情调,冷风掠过长长的、窄窄的水泥路,仿佛带来了哀思,电线上的麻雀,门口的小猫,都感到了漫长的严冬的气息,北风如吼,日短冰厚,枝叶枯败……
六号楼的院子里,常宁独坐石凳上柏树下,怔怔的盯着地上的枯叶,任凭北风呼呼的袭来。
杨阳拿着常宁的风衣,从客厅里出来,走到常宁身边,将风衣披到他的身上。
“回屋里去吧。”杨阳轻轻的说着,将常宁拉了起来。
“老婆,我老了吗?”
杨阳羞涩的一笑,“等你不会折腾了,你才是老了呢。”
常宁自嘲着,“他娘的,我四十岁了。”
“老常同志,开心点,别这么多愁善感好么。”杨阳在常宁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呵呵,老常同志,再过十,老子就可以被人称做常老爷子了。”
客厅里,母亲常秀娟和杜秋兰正拿着拖把拖地。
这几年,杨阳放下公司的工作,常陪着常宁,这段时间看到他郁郁寡欢,便把婆婆和杜秋兰也请了过来,还“冒险”的把自己和杜秋兰生的两对双胞胎孩子都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