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萱一人吃着倒觉得无味,于是叫碧珠、青衣一起用,起初青衣死活不肯,青萱、碧珠劝了半天才说动。几个人吃完便出了汇馨楼,青萱觉得乏了也就不想再逛了,于是就往满园走。
“姐姐,你的香包呢?”碧珠掺着青萱,无意间才发现原本挂在腰间的香包不见了,青萱哪里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忆起刚才出汇馨楼门槛时差点绊倒或许是那会儿掉的,方道,“兴许刚刚落在门口了。”
“从玉女祠出来的时候还瞧见了呢,这样我回去找,姐姐你们在那边的小亭里等我一会儿。”碧珠道。
“什么样子的?我去找,我的脚程快,一会儿就来,”青衣忙道。
“是湘妃色的,绣了牡丹在上面,还缀了些许紫色流苏的便是。”碧珠大致描述了一下。
“那好,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说完青衣便往回走。
这会儿子太阳大,碧珠怕青萱晒着,便扶着她上小桥边的亭子里待会儿。
才刚坐定,便听到有人笑道,“哟,这位不是满园的青萱姑娘么?”闻声只见一人醉眼微醺,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碧珠掩鼻,这人满身酒气,还流里流气真让人厌恶。
碧珠小声道,“姐姐,这是太守府上的公子。我们上那边去吧。”说着就站起身作势要走。
这太守公子哪里肯依,哼,偏偏一个青楼卖笑的还装得贞洁烈妇,笑话,今儿个还就一亲芳泽,又奈我何?立刻拦了上去,打了个酒嗝,呵呵一笑,道,“姑娘咱们有缘,来跟我叙叙旧吧。”作势就要把青萱往怀里带,碧珠挡在青萱前,怒斥,“你敢胡作非为试试!”
太守公子嘲讽地笑笑,“怎么你这个小蹄子等不及了!嘿嘿,别着急,一会儿有你的份。瞧着也有几分姿色,不错不错!”说着越发笑得厉害,惹得行人纷纷围观。
“小娼妇,你以为有个不受宠的王爷罩着你,你就真成仙女了?哈哈,真是笑话!”说完还朝青萱啐了一口。
王爷?是谁?青萱愣住了。还不待她想清楚,太守公子就扑了上来,还好有碧珠拦着。
“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调戏良家妇女吗?”碧珠忍不住怒道。
话毕,人群里爆发的笑声更甚。太守公子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索性笑得直不起腰来,“呀,还良家妇女呢!明明人尽可夫,还装什么纯洁!”
虽然青萱看不到,但是她能感到道道鄙夷的目光,能听到那些窃窃私语,能感受到各种指指点点。前所未有的羞愧迎面而来,是啊,她就是一个青楼女子,不管她到底是否清白如今也清白不了了,她活该受人调息,活该受人谩骂。只是这一切也不是她愿意的,青萱觉得自己就要羞愤而死了。她真的希望干脆死了算了。一直以来她等着自己能离开满园,一直小心翼翼,处心积虑等待时机,可是沈慕霖的出现,对她的照拂,竟让她有些不清醒了。如今,好了,算是骂醒了她。
碧珠只知道那是从前听来的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哪里晓得自己的话非但没起半点作用,硬是落成笑柄了。谁知道竟会用错了呢?她看到青萱脸色苍白,该怎么办呢?她喊道,“你快走开!”
只是太守公子并不为所动,一脚把她踢出老远,人群忽地就让开了,还不等碧珠起身,他就就朝青萱扑去,明明这么多看客,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忙。失去了碧珠,青萱更加慌张,挣扎着,拼命地向后退着,太守公子借着酒劲使着蛮力,起身上前,青萱已经被逼到护栏上,她听到河塘里咕咕的水声,索性用尽全力挣开太守公子,太守公子没防住竟朝后退了几步,碧珠就差一步,青萱竟然跳出护栏,只听扑通一声,青萱落水了。
碧珠张皇失措,只惊叫着,“快来人哪,救命啊!”众人也慌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是个烈性子。这下太守公子酒也醒了大半,此刻心里慌了,完了完了,闯大祸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白色身影也跳入水中。碧珠心下大喜,有好心人了。众人也都围了上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受到那样的羞辱,青萱想索性就这样死了倒也干净了,所以根本没有挣扎,只是突然身子一轻,被一双大手稳稳的托了上来。然后就没了知觉。
青衣远远就瞧见这里围了许多人,心里惊觉不好,怎么这会儿工夫就出事儿了呢?干脆不管不顾,使了轻功跳入人群,只瞧一白衣公子浑身地抱着昏了过去的青萱,碧珠雨泪俱下,在一旁连连道谢。青衣赶紧接过奄奄一息的青萱,往靖王府奔去。碧珠拨开人群,也追了上去。
众人一看,没了后续,也都散开了,白衣男子也走了。只剩下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瑟缩着的太守公子。
青衣直接把青萱抱去西厢房,吩咐了侍卫找郎中,把青萱安置好,换了干净的衣服,盖好蚕丝被,又派了一小丫鬟去叫沈慕霖。
待沈慕霖奔进屋子,就瞧着郎中在把脉,再看床上的青萱面色灰败,死尸般地一动不动,明知到她没死,可是还是会担心,看着她虚弱地躺在那儿,胸口里的怒火就像火一样越烧越旺。
“她怎么样?”沈慕霖那样严肃的声音,充斥着焦躁与不安,更多是心疼。
“老夫给她开点药吧!”郎中丝毫不敢应付,虽说传闻里王爷不务正业,不受宠,可那气势倒也叫人心里生怕。“只是这药,也只是治表不知根。王爷应该知晓这姑娘本来就身中剧毒,如今又受了风寒,这毒,这毒扩散的愈加的厉害,若是再不加紧医治,只怕没多少时日了。”
沈慕霖从没像现在这样慌了神,怎么办?怒道,“你要把她给我治好,不然我杀了你给她陪葬!”
青衣知道沈慕霖已是怒极,可是还是硬着头皮道,“王爷息怒,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姑娘。”转而又问一旁脸色苍白绝不亚于青萱的郎中,“还有什么药物可延缓姑娘的毒发,为姑娘续命?”
郎中知道这是自我保命的机会,立刻道,“山参片,服用山参可续命。再服用这个方子,就暂无大碍了。”
郎中说完,青衣立刻去取。丫鬟们熬了药,喂了青萱后,拿了一片山参给青萱含在嘴里。忙完一切,沈慕霖才算平息下来。
“怎么回事?”沈慕霖严声问道。“让你看个人都看不好吗?!”
门外,青衣跪在地上,垂着头,不狡辩一句。“奴婢知罪。”她真的是知罪,无论他怎样处罚自己她都认领,她知道沈慕霖将青萱交给自己是极大地信任,她跟在沈慕霖身边许多年了,甚少看到他这样在乎一个人,她知道他遥望着那个女子很多年,是她的失职!
沈慕霖眉头紧皱,声音嘶哑道,“到底怎么回事?”
青衣细细一回想,才道,“我看到太守公子在那。”
沈慕霖冷哼道,“叫杨全业给我滚出延城!你去把事情查清楚,然后该如何自己看着办!”说完,沈慕霖疲惫地挥挥手,青衣就退下了。
这下院子里才安静下来,沈慕霖迈进屋子里,走上前,看着那个平常活蹦乱跳的人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虚弱的只怕这一床被子都会压碎了她。沈慕霖只觉得嗓子紧了又紧,又干又疼,张了张嘴,竟说不出来一个字。
还记得在春se满园的后院里见到青萱,外面的喧嚣与热闹好像自动远离了她,宽大的粗布衣裙包裹着她瘦弱的身躯,月光下她呆呆地坐在井边,吹着一只短笛,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那么弱小与无助。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忍不住去主动接近这个丫头吧,才会想靠近了去了解吧。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吗?沈慕霖微微一笑,傻丫头。
沈慕霖眉头紧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谁害你至此呢?不是没有查过,但是查到之前囚禁青萱的那个府邸,就没了下文。那里本是座空院,只是一个多月前突然被人高价租了去,至于是谁租的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再去,也已是人去楼空。
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救你,沈慕霖抬起手,轻轻划过她眉眼,会看见的,相信我,小萱草,我沈慕霖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没有人知道此刻沈慕霖究竟下了怎样的决心。多年以后,即使面对那样的结果,他始终都没有后悔,没有后悔不顾一切去救她。
半夜,青萱才醒来,最后的印象就是她被迫跳下栏杆,掉进荷塘里了,好像有人救了她,那么现在在哪儿呢?回到满园了吗?她坐起身,用手四处探了探,谁不想竟摸到一个人。是碧珠还是锦儿,想必是睡着了吧,青萱又原躺好,怕惊醒了趴在床沿熟睡的人。
一时间睡不着,就这么静静躺着,没来由的有些难受,白天里那些事她虽看不到,可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话、那些笑声是她永生难忘的记忆,一辈子不可磨灭。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为什么没死掉呢?其实跌入水里的时候,她心里有种解脱了的感觉,以为就这样过完一生了。只是没想到现在还能躺在这里,是幸还是不幸呢?怎能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