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任由小姑摆布着包裹起来,只觉得虚晃晃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前一小时还是活在2010年的宅女,短暂失明后居然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的腊月天,虽然整天泡在网上的穿越文里不亦乐乎,但是不代表自己也想穿越,啊不,是重生。
脑子里昏昏涨涨的,虽然是子夜,周围仍然嘈杂的不可思议。父亲年轻的声音带着些惶急的味道,指挥着三叔他们顶着寒风把母女二人用平板车拉回老宅。
向来淡定的陈英试图睁开眼睛,但是根本睁不开,眼皮重的像是山压下来似的。惨然一笑,果然还是不可逆转的命运吗?胡思乱想一番终于还是抵不住地沉沉睡了下去。
这就是她的出生。父母都是国有单位的正式员工,在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再生养一个。这在后来一直是陈英诟病的一大疑惑,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两人骨子里都是个重男轻女的保守人士,何苦一定要违反计划生育得一个女儿呢?结果被工作所在地的某个认识的人告发,所幸平日父亲的人缘还不错,计划生育站的一个熟人提前通知了他,他匆匆忙忙骑上自行车带着将近八个月身孕的妻子去找内弟,折腾一番后连夜又赶回老家乡医院里,由陈英五表舅在医院里一个相熟的朋友悄悄吊了两针催产素,把不足月的陈英给接生出来。
真的是兵荒马乱,比自己侄女的出生也不遑相让啊。陈英在第二天醒来后听着一茬又一茬来的亲戚之间的谈话,默默地想着。
父母已经在凌晨五六点的时候离开回单位了,回去正常上班避开计划生育站的调查,才能保住自己的铁饭碗。想到后来母亲落下肩周炎一类的病根,也和不能好好坐月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此时还没有和外公外婆闹翻的大舅正是意气风发,带着大包小包的奶粉和婴儿用品,领着刚出嫁的二姨和刚毕业的二舅两人,开着面粉厂的公车来探望自己的外甥女。
陈家这边本就是大家族,父亲又是还算出息的长房长子,在庄上也排得上号,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客套着,听得出都还挺高兴的。不过也听得出中间的差距来,苏北是个穷地方,到现在沿海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这里还是穷的大半人家还是土房。外公外婆都是教师,家庭条件还可以,四个子女都挺有深度的。爷爷奶奶这边就没得比了,九个儿女虽然都念过书,但只有大女儿读完高中,可惜性格太差劲,在为人处世方面上不了台面,剩下的越往后家里就供不起读书了,再加上某些原因,娶得嫁得都不算如意,小农自私思想严重。两伙人凑在一起是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性子急的二姨说了两句就进里屋看陈英,正赶上小姑手忙脚乱地喂食。忙把孩子接过来,熟稔地调整好姿势喂些米汁,一边开玩笑道:“这就看出没经验来了吧,小宝(陈英嫡亲的哥哥乳名)刚出生的时候我也和你似的,小孩带多了都一个样。”
小姑也是直爽人,在一边仔细看着一边点头:“看出不一样来了,一开始我都不怎么敢抱,又小又软。”
两人聊的开心,只可怜了陈英。嘴里一股子腥膻味,哪里能喝的下去,勉强咽下去一些,多数的米汁还是漏了出来。喝了一会儿米汁渐渐冷了,吸下一口再也忍不住歪头吐了出来,吐完了竟然干呕起来,带着许多的血,吓得二姨和小姑赶紧喊人。
陈英想要克制一下,可惜脑子里一黑竟昏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英一直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她也不怎么想醒来,每次都得听奶奶在那里唉声叹气地和几个姑姑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一类的话,还不如就这样睡着了,吃喝拉撒全不由自己,省的别扭。
其实这段昏天暗地的日子,陈英是听小姑说过的,早产儿的后遗症远不止这些。后来年岁见长,陈英查出大脑缺氧,时常头疼得厉害,不能疲劳,否则就会发烧。
陈英是腊月十七出生的,赶在农历八七年末尾公元八八年的头,十八岁以前她一直强调自己是八七年出生虚两岁,十八岁以后却坚持自己是八八年出生周岁是多少,由此可见女人报出的岁数不可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