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搞什么?!南宫玉调一推开房门,就见那认错妈的孩子“扑通”一声扎扎实实朝她跪下,那俩眼睛炯炯有神地放着光,一脸正经好似有什么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发生一般。
南宫玉调两根漂亮的眉毛又不受控制地打架了,她试探性地问了句:“抽风了?”
那孩子定力不错啊,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南宫吐槽而脸不抽”的样子,端端正正地跪着,双手合袖于胸前,一字一句道:“你说过我跪下给你磕三个头就可拜你为师。那么,皇甫彦在此给师父磕头了。”说着,手背着地,手心向天,额心点地,磕了第一个头。
南宫玉调挠挠头,有点不明所以。
少年又道:“彦儿此生只拜天地,拜爹娘,然师父救我性命,如父母再造,且师父明我心智,如天恩润达。”说着磕了第二个头。
南宫玉调的眼睛呀,拼命地眨呀眨,为什么这些话在她听起来那么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有种拜完这辈子就活到头的感觉。接下来怎么着?把他踹飞?或是把他扶起来告诉他“娃儿啊,乃误会我了~”?还是干脆陪他一起跪跪“夫妻对拜”?
某人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少年已开始第三段说辞:“天灭北巘,国破家亡,偌大的大落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彦儿,从今往后,我——皇甫彦再不拜天地;父亲仙去,母乃女流,孑然一身,从今往后,我——皇甫彦亦再无父母可拜;从今往后,天地再大,我——皇甫彦,只拜师父一人,听从师父教诲,受师父约束。”
其实南宫玉调真的被震撼了,那绝对是意料之外的震撼,被少年异常认真的表情震撼了。纤细的少年,高束的发髻给他稍显阴柔的外表增添了一分坚毅,额心点地,完成了最后一磕。但他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将身边一个木盒子捧起来,伸到南宫玉调面前。
拜师礼?南宫玉调不确定地看了他,问:“给我的?”
“请师父一定收下,好好保存,待他日彦儿重回家门,还请师父携此物前去相约。”
哦——信物!南宫玉调二话不说,赶紧接过盒子,宝贝地摸了摸:“收了收了!嘿嘿……”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皇甫彦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眼睛睁得老大:“您……您答应了?”
“答应!干嘛不答应……鞋?鞋子!你丫玩我啊?干嘛把你的臭鞋子给我?”盒子里装的正是皇甫彦先前穿过的鞋子,而且只是其中一只,南宫玉调一闻着那味儿就受不了,气急败坏地把盒子扔回去了。
皇甫彦抱着盒子赶紧追了过去:“师父!师父……不能还……天命爵一旦接受,绝不能还的呀……师父……”
南宫玉调回过头张口就骂:“就你丫金贵,一只臭鞋还起个名字哦!拿开!老子叫你拿开……妈的!你再不拿开,我剪了它你信不信?!”
“师父……真的不能还呐……”
少年悲切的声音回响在夜色里,他怀里的宝贝居然糟了嫌弃,糟糕,太糟糕……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而南宫玉调哪里知道,少年长跪三叩首,说的那番话意味着什么,又怎么知道那鞋子,接过那天命爵的一刻……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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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谓的江湖生活,也不过如此,日子如同流水账一般流过,不留痕迹。
南宫玉调并不是玄机门门人,邓道中自然不肯教她武功,但似乎了解到她就一武学白痴,倒也不介意门人习训时有她在旁边坐坐、看看、伸伸懒腰。所以半年一晃而过,玄机门闻名大落的轻功南宫玉调是一点都没学会,倒是练出了一副好眼力,只消一个细微的动作,她就知道那人下一步往哪儿飞。
而柳生几乎成了皇甫彦的贴身保镖,每日跟随左右,寸步不离,也开始教皇甫彦习武。皇甫彦身子骨弱,一招一式都透露出无药可救花拳绣腿的气息。南宫玉调每日坚持来看看,却不是为了皇甫彦,而是为了欣赏柳逸云的琴音。
柳家那两兄弟都不是热闹的人,在一起时也不多交谈,柳生对柳逸云似乎多有避忌,倒是柳逸云身为玄机门门主却每日讨好似地跑来给他弟弟弹琴。即便每次柳生的脸臭得就跟茅坑坑里面的东西似的,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柳逸云弹琴的本事可比他当门主教主什么的厉害得多了。
每当十指拨动琴弦,天地都仿若要随着柳逸云的笑容软成一波春水。南宫玉调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柳逸云,既非有名无实窝窝囊囊的武林盟主,又非忙忙碌碌难解千愁的玄机门门主,他只是顺心而奏的闲琴一把,用一抹无垢的微笑,化一曲温柔如水。
南宫玉调常常会想,这样的人其实并不是适合生存与江湖之中,他应身在凡尘外,与仙鹤翠竹为友。
深水港的商船相撞事件和玄机门的无头尸案,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了,青龙堂的知情人几乎是在一夜间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就像有人在高处观望全局,盘丝结网,让你查得晕头转向,却在你即将成功之际忽然一刀斩断了所有线索。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如同猫玩老鼠,放你跑走又捉回来,它不吃你只是因为它还不饿,但你却始终只是被耍弄于股掌之间。好在白老虎还是带着脑子投的胎,总算没有纠缠下去。
皇甫彦之前送的鞋子也终究是收下了,虽然不知道“天命爵”到底是个啥玩意,但知道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物色个好地方,挖个深坑,连盒带鞋都给埋了。
南宫玉调抬头望着天空,三江口黄沙弥漫的浑浊天际,像杀人的迷障,似乎迷障背后藏着一双眼睛,不带感彩地注视着这一切,残忍地导演着阴谋与厮杀。
Troy你在哪里?广仑上仙你在哪里?江羌你又在哪里?牛仔……你们在哪里?
南宫玉调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又该洗澡了……
话说,某人撅着屁股正努力往澡桶里爬,忽然皇甫彦急冲冲推门而入——
“师父……师父?”
两人同时僵掉,南宫玉调才不相信皇甫彦也跟没见过女人身体的牛仔一样没神经,认为她只是少了一块肉……果然,皇甫彦如遭电击般僵了数秒,然后见鬼一样尖叫起来。
尖叫?为什么要尖叫!“你奶奶的尖叫个屁啊?!”南宫玉调迅速抓了件衣裳随便一挡,冲过去一把捂住皇甫彦的嘴:“闭嘴!”
南宫玉调碰到他的那一刻,可怜的皇甫彦再次僵化了,就剩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
“不许说出去!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