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认识。”眉娘别过头，盯着地面。
男子也不说话，淡淡移开了视线。
“不说就算了，”南宫玉调耸耸肩，见眉娘还要辩解些什么，只摆摆手，“行了，我答应不过问你的从前，你不愿说的我都可以当作空，你也不用费力找借口……行了，过来看看吧。”
眉娘眼圈一红，几乎要哭出来了，但她倔强地深呼吸一口，走了过去。
“这个伤痕，是蚀骨鞭么？”
眉娘一愣，抬头盯着男子看了一眼，仔细辨认过伤口，很肯定地朝南宫玉调点了点头：“是。八层深度的蚀骨鞭。”
南宫玉调头痛地撑住额头：“如今江湖上有多少人会蚀骨鞭？”
“有多少人练眉娘不清楚，但是能够将蚀骨鞭练到八层以上的人，据眉娘所知……只有四人。”
“哪四个？”
“武林盟主格子丫，东珠的奇世智者，西贡王子和……我……只是……”
“只是？”
“蚀骨鞭的功力不易发挥出来，若使伤痕隐藏除了使鞭者功力深厚还须要用特制的鞭子。可是武林盟主的武器是短刀……”
“所以，武林盟主排除了。”南宫玉调眉头皱了皱，又问，“那奇世智者呢？”
眉娘看了男子一眼，模棱两可道：“他若出手，我们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救不活这位了。”
南宫玉调眉梢一扬：“所以说，嫌疑人只剩下两个咯？”伸手一捞，揽在眉娘肩头，转到男子正面，“小海带啊，麻烦你告诉我就是你非礼咱们家眉娘，所以她一怒之下把你给抽下海的。”
男子抬起头，冷冷道：“不是。”
“……”南宫玉调叹了口气，咒了一声，“妈的！个妖孽啊……”
“公子？”
“没事，你们该叙旧就叙旧，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一次性搞清楚了以后就不要给老子惹麻烦了。”说完把药瓶子丢在床上，“我先走了，眉娘温柔点啊，小海带记得上药啊。”
小海带：“……”
眉娘：“……”
等南宫玉调走远，倒是男子先开了口：“易眉儿？你果真还活着。”
眉娘恨恨道：“易眉儿已经死了！易家全部都死了！怎么，还是说等不及要跟你主子报告么？或者直接在此把我解决了，一切省事？”
“果真是你……”男子低头，给自己上药，良久才道：“主子不问，我便不说。”
眉娘冷冷一笑：“这个时候装好人未免太可笑了吧？如今，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男子瞥她一眼，语气凉薄：“我本无权过问你的生死，当年那场莫名牢狱大火之后，大家只找到你们两姐妹烧焦的‘尸体’，并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有人将你调包，只是主子不追究，我便不会自作聪明。”
“少来这套，莫不是你还期望我会对你们感恩不尽么？”眉娘冷哼一声，“总之事到如今你我渊源如何解决你说一句，我易眉儿奉陪到底。但公子对你有恩，倘若你对公子有丝毫不利，休怪本姑娘也使那一套心狠手辣！”说完，横眉拂袖而去。
男子仍坐在原地，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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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啥——柳生抑郁了。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惜这条船上女的都是八婆，男的比八婆还八，不男不女的都是八卦的根源制造者，智者这种生物没有办法在这种环境下生根发芽，于是谣言再一次如同霍乱一般把整条船包围了。
话说继“貌美堪比大姑娘的公子大人把尸体给亲活了”之后，又爆出“神秘尸体乃眉娘老情人，两人奇缘重逢，爱恨情愁恩怨纠葛剪不断那个理还乱”这一劲爆新闻。
于是，我们可怜的三级残废小柳生儿抑郁了，一个人抱着七弦琴坐在甲板上弹了半曲又扑到船舷边上吐个一塌糊涂。南宫玉调在一边怜悯地摇了摇头，和着酒吞下一口龙须酥：“我说兄弟啊，你怎么这么看不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咱们船上，真相不出门，八卦传千里，我都变成‘能亲活尸体’的妖怪了我不还照样吃喝拉撒找快活，你怎么就这么会折腾自己呢？”
柳生回头狠狠白她一眼，“我没……唔哇——”话还没说完，又吐了。
“唉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上吐下泻——”南宫玉调狗血地对月长吟，一副悲天悯世的表情。
赤风在一旁听得一头黑线，但比寻常少年更为收敛的沉稳性格让他跟这诡异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公子，要不我去叫眉娘过来吧。”
“眉娘？叫她来干什么？她正和她小姘头联络感情呢。”
柳生怨恨的目光又飘过来——就你个王八蛋传的谣言！柳生实在没功夫跟南宫玉调纠缠，招了赤风，搭在那少年纤细的肩上拖着半条命钻进船舱。
夜风微凉，带着江水的腥气和潮气轻轻重重压到人的心上。
漆黑的夜，独行的船，七弦琴在风中寂声不响。
方才嬉笑不已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南宫玉调抬头正见弯月隐进云层，缓缓罩下一层阴影，恍惚之间想起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自言自语道：“果真太平日子要结束了么？”
南宫玉调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举在半空中，良久又重重放下，溅出些许，逸散出淡淡桂花清香。偏头正巧见传说中的眉娘姘头正从舱里出来，嘴角立刻夸张地咧开：“唷，小海带！”
男子一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他用漠然且生冷的眼神望着南宫玉调，许久，才慢慢走过来，双拳一抱：“公子今日于在下有救命之恩，他日定竭力相报。”
南宫玉调眉梢一扬：“那就给我们夜总会当台柱子来吧。”
男子微微蹙眉：“此事恕难从命……”
铁扇“哗”一声抖开，南宫玉调轻笑道：“忠臣不侍二主么？”见男子瞬间警惕起来的目光，铁扇扇了扇，“别紧张，我是生意人，只对钱感兴趣。你主子若是来跟我抢口饭吃，我们自然各凭本事。若是操累什么国家大事的主，我们就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了。至于你跟眉娘之间有何恩怨……嘿嘿，我可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如此，多谢公子成全了。”
南宫玉调多斟上一杯酒：“尝尝，陈年桂花酿，绝对精品。”
男子迟疑了一下，举杯小酌一口：“果然好酒。”
南宫玉调笑笑，也不答，给自己满上又一口干掉。月亮艰难地从云层里爬出来，惨淡的月光打在南宫玉调微醺的脸上，染出邪魅的色彩。男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赶紧别开，仰头喝下一整杯酒。
“会弹琴么？”南宫玉调偏头指着七弦琴，略带挑衅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小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