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磕磕碰碰。南宫玉调说的“安全的地方”到底是指哪里,竺自恢并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于她而言生死攸关的秘密,因为她愿意带他去,却不愿告诉他怎么去。
竺自恢并不与南宫玉调同车,他有足够的时间解开眼罩然后再丝毫不差地恢复原状,但无论是他还是飞星、飞廉两兄弟都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们骨子里都是极骄傲的人,不喜欢背信弃义。再说,他们也不需要。
“现在出城了。向东……”飞星凝神细听,“半里,向南,急弯,西南,盘山,上行。”
飞廉膝头放着一方白布,指间夹一枚木炭“唰唰”将飞星的话绘制成图。
“东南,下坡……”
“不,是正南,缓下坡。”良久不发一语的竺自恢气定神闲地纠正道。
而打头的马车里,是昏昏欲睡的南宫玉调与忧心忡忡的柳生。
“带他们去水庄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暴露了栈道……”
南宫玉调懒懒地睁开眼:“修栈道这事儿本来就险得很,多找个庄家分担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他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东珠国通关文牒?可这样的东西我等又不是弄不到,何必特意惊扰了东珠的势力?”
南宫玉调眼角一勾:“呐,柳生啊,你说‘自己人’跟‘别人’谁来得比较可疑?”
柳生一愣,豁然开朗:“原来如此!竺自恢也算是个谨慎的角儿,我们的人若是拿着别处弄来的文牒,他定然会更加防备。再说我们商队穿州过省,要几个文牒行个方便怎么也是合情合理……果然妙计!”想了想又问,“可是神医云游四海,踪迹难寻,你又如何确定他会知道?”
南宫玉调掀开帘子,望向窗外,良久才道:“我唯一知道的线索是:他在东珠。但情报总局这些年一直不停地找,竟然一点他的消息也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个不能打听的角色!这样特别的人,自然也只有身在权势高峰的人才找得到。”
柳生点点头,看着南宫玉调安静的侧脸,看到光点沿着她的轮廓滚下,许久,轻声问:“南宫,你确定,你做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利益的考虑么?”
“你想说什么?”南宫玉调淡漠地瞟了柳生一眼,然后又别过头去,望向窗外,许久,长长的羽睫颤了一下:“是吧……也许……”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飞廉迅速将手中的白布一卷收紧怀里。感觉有人掀开了帘布,一阵清爽沾满青草味的风扑面而来。然后听到轻软布鞋蹬上马车的声音后,南宫玉调的声音也跟着响起:“瞎子美男三人组,没有偷看吧?”说着,一一给他们解开眼罩,笑嘻嘻地跳下马车。
竺自恢与飞星对视一眼,下了马车。却不料眼前竟是一道陡险的悬崖!竺自恢回头看看来路,窄窄的单行道,消失在身后茂密的林子里,而这里,是路的尽头。然而就是这样如同黄泉渡口般的地方,竟然还搭着一间精致大方的木塔。柳生进了木塔,过一会再出来时,后面多出了几个人,他们合力抬出一堆像帐篷似的的东西。
南宫玉调朝竺自恢招招手:“你有伤,我带你。”
“?”竺自恢不解,稍稍歪着用头眼神特真诚地询问南宫玉调。
南宫玉调就被他这人畜无害的眼神给秒了一下,一秒后她眯了眼,贼兮兮地盯着人家看,然后感慨道:“好……萌哦——”
“好……萌?”竺自恢不解其意,却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却又见南宫玉调接过柳生手中的东西,铺展在地,再一截一截接好。等到这堆诡异的东西全部接好的时候,竺自恢才惊异地发现,这竟然是个巨大的纸鸢,只不过并不是用纸做的,而是用任性极好的布做的。布上漆了桐油,可防水防风。
“过来啊。”南宫玉调招呼竺自恢,一条结实的绳子穿过两人的腰,连在大纸鸢的中轴,“这是横杆,要抓紧哦。很好玩的,千万别怕哦!”
南宫玉调软软的安抚穿过耳朵,直接抵达左胸口,竺自恢轻笑:“莫非要跳下去?”
“跳下去就要见阎王爷了,你要跟我去么?”南宫玉调打趣地问。
原本就只是玩笑话,别说他们根本没那层生死相随的狗血关系,就算是鹣鲽情深,南宫玉调也绝不是那种会殉情的情种。却不料,竺自恢目如光,唇带笑,漫不经心道:“若是姑娘愿意,在下有何不可?”
两人往前跑起的步子都不曾犹豫,只是竺自恢话落音时,南宫玉调有一瞬恍惚,步子剩下条件反射,而心中,乱如麻。双足在在崖边一蹬,地球引力强势地拉着人往下坠,然而巨大纸鸢的双翅也因此鼓胀,陡然撑满,立刻稳住下降的趋势。
“吸气,脚撑平,重心右移,对,好的……呐呐,好玩吧?”南宫玉调得意洋洋。
竺自恢偏头微笑:“像飞。”
南宫玉调微眯双眼,唇角翘起:“有胆子走黄泉路的人,才有飞的机会。”
“怪不得,令弟的生意做得如此红火,原来,有这般天造栈道啊。”竺自恢如是说。
南宫玉调一愣,侧头:“所以,我们对你展露了命脉,便是用我们最强大的壁垒保护你。那么就请你千万记得——莫要辜负这份信任。因为,无论是南宫之之还是南宫玉调,都是极记仇的人。”
纸鸢徐徐降下来,落在一个缓坡,坡上穴着一块黑玉碑,不饰一物,唯有四字龙飞凤舞的草书:忘川水庄。竺自恢随南宫玉调翻过缓坡,终于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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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一瓢忘川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