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自恢一愣,低头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吐出四个字:“表里不一。”
南宫玉调咧嘴一笑:“那么,你可后悔相知相交?”
竺自恢夜眸一闪,微微哑然地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有些南宫玉调读不懂的苦涩。袖一摆,道:“请。”
内堂中一桌子热腾腾的菜肴,旁边的陶盆中还温着一小壶酒。飞星、飞廉分立桌旁,其他家仆行了礼便静悄悄退下了,并未见到那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竺自恢疑惑地望了飞星一眼,飞星走到他身边耳语几句,他便皱皱眉,点头示意明白了。再一转头,见南宫玉调已非常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餐桌前了,两眼鼓鼓地瞪着眼前亮晶晶的菜,偏头问旁边万年面瘫的飞廉:“这个是什么?”
飞廉连个白眼都吝啬给她,目视前方,完全忽略她的存在。
“绿萝,是我东珠特有的一种花。”竺自恢坐到她身边,夹了一片放到她碗里,“你试试。”
南宫玉调“嘿嘿”一笑,“咔嚓”就咬了一口,脸一下子就瘪了:“酸……难吃!”
旁边的飞廉脸上隐忍地一抽,狠狠瞪着她。
“诶,小海带,你怎么不坐下来一起吃啊?”
飞星颔首道:“飞星身份卑微,不敢与二位同席。”
正嚼着排骨的嘴停了一下,保持着“O”型,良久才“哦——”地拖出个长音,南宫玉调朝竺自恢无辜地眨眨眼:“那你平时都一个人吃?这么多菜,不浪费么?”
竺自恢知道她的心思,使了个眼色给飞星:“南宫公子喜欢热闹,你们也不必拘礼,一同坐下吧。”
飞星飞廉两兄弟对望一眼,犹豫地坐下来。这两人坐是坐下来了,却都不敢伸筷子,一下子,气氛更加尴尬。
“啪”!一大块鱼落入飞星碗里,飞星无措地看看南宫玉调又看看竺自恢,忙忙摆手。却不料南宫玉调一脸严肃地指指鱼:“小海带,麻烦给我试试毒!”飞星心里一阵感动,眼帘垂下,默不作声夹起鱼,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南宫玉调又斜睨着飞廉:“你呢——你试点青菜就好了。”飞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脸却不再那么僵硬了。
竺自恢嘴角挂着柔软的笑意,取了酒壶为南宫玉调满上,道:“难怪有那么多英雄豪杰愿为公子抛头颅洒热血。”
南宫玉调知其所指,得意地将酒一干而尽:“谁不是娘生爹养的?身份,像是画地为牢,阻止了别人进来,也阻挡了自己出去。尊卑又是什么?被世俗的成见捆绑着还自鸣得意,蠢!如果一个人的高高在上就叫‘尊贵’,我不要。我就是喜欢每天和喜欢的人一起大口吃饭、大碗喝酒,我就是要心里痛快,让世俗礼教见鬼去吧!”
一席话,听得在座三位心里均是一阵躁动。鲜红的朱砂,明媚的色彩,夜眸深处有一股几欲涌出的热流:“画地为牢么……还真是一针见血。”
“竺自恢!”
“嗯?”
“你就像只披着小白兔皮的大灰狼!”南宫玉调指着竺自恢大声总结,目光微醺,“但是,我不怕你!”
竺自恢一愣,旋即又微笑着问:“这又是为何?”
南宫玉调却不答了,放下筷子,目光涣散,光明正大地走神。许久,抿了抿嘴唇,手往袖子里摸了摸:“大灰狼……其实……”
“嗯?”
“启禀侯爷,江姑娘派人送药来了。”老管家不知是来得太合适还是太不合适,恰恰打断了南宫玉调的犹豫不决。
竺自恢脸上笑容温柔如风:“呈上来吧。”古朴而精致的石碗,温在熏炉上面,南宫玉调注意到竺自恢越发温柔的笑意,看见他放下筷子,端起石碗,将江瑟倪送来的药一饮而尽。他这般谨慎的人,对于外界送来的食物竟连毒也没验就这么仰头爽快地喝下肚子了……鼻子一酸,南宫玉调莫名其妙地难过起来。
竺自恢喝完药,放下石碗,才偏头问:“南宫公子方才想说什么?”
“啊?哦……”目光一闪,刚抽出半截儿的签子又不着声色地塞回袖中,南宫玉调干笑两声,“我是想问你家的酒哪买的?挺好喝的。”
“家母采了腊梅亲手酿的,我平日里也不喝,公子若是喜欢我让人去取两坛子送到府上便是了。”
南宫玉调也没注意他说些什么,神色恍惚地点点头,忽而又问:“啊,对了。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诶?”竺自恢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一百张通关文牒,定保公子在东珠一路畅通无阻。”
南宫玉调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事。”
“那是?”
南宫玉调的魔抓就搭在了竺自恢的肩上,整张脸也凑了过去:“呐呐——你装傻哦……”
竺自恢瞬间汗毛倒竖:“公子请明示。”
南宫玉调指着飞星飞廉俩无辜孩子命令道:“你们两个也给做个证!”转头继续道,“我反正是花也送了,情书也写了,又……让我姐带你去看了栈道,还冒着被皇甫慑挫骨扬灰的危险给你通风报信,你看我都这么不要命地追求你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满意的答复了?”
鱼骨卡在了喉咙,飞廉痛苦地死命咳嗽;飞星的筷子停在空中,一脸惊悚地面抽;竺自恢满脸的温柔也终于瞬间变调,一阵青一阵白,嘴角一抽:“南宫公子,此事在下已说得很清楚了。在下并不好此道,况且早已心有所属,此番怕是要辜负公子的心意了。”
南宫玉调为难地皱皱眉,居然拍拍竺自恢的肩,安慰道:“没关系,喜欢了也可以变心嘛!只要有爱,性别也不是问题嘛!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决不让你辜负我的心意的!”说完,放下碗筷,爽快地拍拍袍子,特潇洒特玉树临风地挥挥手,“好了,我回去再好好想办法,争取尽快将你勾引成功,也不麻烦你们送了,反正我都记得路的。哦,记得让人送文牒和酒给我啊!拜拜!”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飞星和飞廉面面相觑,忽觉对面视线锋利如刀,转眼就见到竺自恢恐怖的目光,立马跪下:“属下该死!”
竺自恢起身,眉梢狂跳:“退下吧。”
“是……”
而刚走出侯爷府的南宫玉调面色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无力地往墙边一靠,在渐暗的光线里裁剪出寂寥的线条。她呆立了一会,从袖中取出签子,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看。皇甫慑的密令,上面仅仅三个字:江瑟倪。指尖划过字迹的沟壑,南宫玉调抿了抿嘴唇,喃喃自语:“如果我追到他了,我就救你。不然……算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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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追男秘笈第二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