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作聪明的女人相处,不是折磨,就是被折磨。和真正聪明的女人相处,才是实至名归的享受生活。关于这一点,南宫玉调深有体会。
藏笑自然记得竺自恢曾经说过“她恨我”的话,连猜带蒙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得出竺自恢和南宫玉调之间那些磕磕绊绊。不是猜不出南宫玉调身份尴尬,也不是没想过她的身份很可能给竺自恢乃至整个东珠带来灭顶之灾,但藏笑是个聪明人,知道该信任谁,懂得恰如其分只听、只看,却不问。
所以,当太子瞿元柳请她过府“品茶”的时候,她从头到尾神色恬淡,一问三不知。末了,亲自给瞿元柳泡一壶新茶,道:“若是皇兄真想知道些那孩子的事,不妨问问珏儿。”
“珏儿?”瞿元柳沉思片刻,“说来,我也听闻说珏儿和那南宫姑娘走得很近,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藏笑摇摇头,忽笑了一声:“珏儿说把她当娘看。”
“当……娘?!”瞿元柳眉心紧拧起来。
藏笑起身拍拍裙子,走出八角亭,立在池水边,缓声道:“自皇嫂病逝,至今已有二十余载。”回头看着瞿元柳,“皇兄孤身守着这院子,难道真的不打算再续弦了?”
瞿元柳叹息一声,走到藏笑身边,与之并肩而立:“驸马仙游亦有二十余载,笑儿可曾想过改嫁?”
藏笑怔了怔,莞尔一笑:“也是。是笑儿糊涂了。纵然天人相隔,问世间哪还有碧眸如海能换你心中那颗珍珠?就如同……今生不再相见,也无人能替代他为我折梅挽发唱小曲……”
瞿元柳听着,从玉碟里捻起一些鱼食,投入湖中,引得锦鱼争相抢夺:“恢儿总归还能得竺大师亲自教诲,倒是珏儿打小没了娘,我待他也不如你亲厚……如此想想,还真该找个时候好好谢谢那位南宫姑娘,若非她待珏儿极好,珏儿又怎会将她当‘娘’看待呢?”
此时,正在公主府里翻箱倒柜的某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让她跟前一箱旧书腾出一大股烟尘,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看门的丫鬟看不下去了,忙进来把这箱子挪开:“南宫小主,您这是找什么啊?”
公主府的丫鬟就是不一样,南宫玉调才来几天,她们这些识眼色的下人就迅速把“南宫姑娘”改口成了“南宫小主”。公主自是不会说什么,但见竺自恢对“南宫小主”的称呼都不露丝毫不快,她们更加确定了——这南宫玉调迟早会坐镇侯爷府的!还是趁早打好关系吧!
南宫玉调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扇着空气问:“昨晚我听到大美女在外头唱歌,像是一首词,我想查查看那是个什么词。”
丫鬟脸色一变,把箱子合好,忙确认外头没人才拉了南宫玉调一把,压低声音:“奴婢劝小主还是莫要查了。”
“为什么?”
那丫鬟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忙摇摇头,有些着急:“小主,您别问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闻曾有个丫头听去了公主的歌,觉着好听,便学着唱了两句……后来……”
“后来怎么样?”
丫鬟又惊又怕:“后来……没几天就听说她忽然哑巴了……府里不留身残之人,她便被遣走了……”
“这么神秘?”南宫玉调支着下巴,好奇心被彻底调动起来了。
晚饭时,藏笑依然没有回府,竺自恢倒是来了。他在窗口看到伏案奋笔疾书的南宫玉调,心里很是惊讶,于是静悄悄走进去,从身后将她轻轻环住,下巴枕在了她温温软软的肩窝:“在写什么?连饭也不吃了,嗯?”然而只在那些鸡挖狗刨的字迹上掠过一眼,便定住了,“这是……”
南宫玉调用沾着墨汁的手指点在纸上,磕磕碰碰地唱起来:“公主府邸,十丈院落,梅飘落,与风俱下……嗯……孰花孰雪孰人可辨?唯闲琴一奏,暖香自知……”感觉到腰上的手倏然收紧,南宫玉调扭头朝竺自恢眨眨眼,“跑调了?”
“没有……”竺自恢往前一贴,鼻尖沿着南宫玉调脸颊缓缓滑动,然后在她耳根下轻轻蹭了蹭,“耳朵开始脱痂了,这几日别碰水,记得了?”
耳鬓厮磨这事儿很有爱,南宫玉调搂着竺自恢的脖子不客气地蹭回去,亲昵之余却也没忘了目标任务:“这词写得颇好嘎……谁写的?”
竺自恢一只手就轻而易举捉住南宫玉调两只乱晃的手,另一只手不着声色取走桌上的词,收进手里,捏成碎屑,轻吻南宫玉调泛红的耳根:“你喜欢,我可以教你唱。但别让母亲听见,她会难过。”
“公主府邸,十丈院落……”南宫玉调喃喃道,“莫非是写给大美女的情歌?”
竺自恢愣了愣,轻笑一声:“大抵是吧……父亲留给母亲最后的念想。”
“诶……诶?”南宫玉调激动了,搂着竺自恢的脖子就跳了起来,“你还有爹哦!”
竺自恢汗颜:“谁人没爹?”
南宫玉调讪笑:“这不是你太不像人了,给人感觉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精怪么?谁能想到你还是娘生爹养的呢?”
竺自恢额头冒青筋:“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呃……”南宫玉调嘿嘿一笑,“快说快说,是何方高人收服了你家娘亲,待我改日定去好好讨教一番!”
竺自恢无语问青天,头痛抚额:“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千万别跑去问母亲。”说着,坐下,拉过南宫玉调抱在怀里,轻叹一声,“父亲与皇上不和,二十五年前被逐出东珠国。”
“嗯?就这样?”
“就这样。还要如何?”
南宫玉调掰着手指:“不是什么家族宿敌后辈禁断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