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53次
我们在体育课上踢了足球。
穿着制服的茂木正在给鼻子冒着鼻血的我做膝枕。
想到了。茂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给我做膝枕的呢?有没有可能——即使只有一点点——是想要吸引我呢?
我不经意地看着她那一如寻常面无表情的脸,一点头绪都没有。
茂木同学。
怎么了?
现在,在想什么?
唉?
茂木侧着头。但是,没有回答。对我的疑问她只是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稍微反思一下。如果想要了解对方的感觉都这么困难的话,还可能有恋爱那方面的进展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上这个琢磨不透的女孩?
究竟,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茂木的?
试着回想起来。
啊咧?
怎么了吗?
对着突然发出声音的我,茂木问道。
没,没什么事都没有。
大概我的脸没说没事。茂木觉察到了。但茂木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能力,于是她闭上了嘴。
我没有事先提醒茂木就站了起来。
啊,那个鼻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嗯。
我们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我为什么要主动放弃这么好康的状况?这样幸福的事情大概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但——不可能。
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为什么要喜欢上?契机是什么?或只是没有特别的理由,还未察觉之前就就发生了?
虽然应该知道的,虽然是没有忘记的道理的,但怎样尝试,都没办法。
不是一见钟情。除了是同班同学外,我们几乎没有交接点。
那为什么如此突然?这是突然觉醒的恋爱心情―――
――――不可能。
真的吗?但这是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这是突然觉醒的恋爱心情*。
怎么了吗?没事吧?要去保健室吗?
茂木细声细气地说。她这样担心我,我很高兴。单纯的高兴。这份心情不是虚假的。
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
我在脑中思寻了好几次这里面没有什么问题。可每次确认,都让它更具真实感。
我没有对茂木感兴趣。
直到什么时候?对了——
*到昨天为止还没有兴趣*——
啊啊,明白了。
我看向突兀的站在运动场上的转学生——音无彩矢。
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我对茂木感兴趣的?——啊啊,这个简单。不是昨天。可今天我就对她怀有恋心了。那么是什么时候呢?
只可能是——昨天和今天之间发生的。
*由拒绝的教室所引起的,两万次以上循环的间隙*。
啊啊,想起来了。只是碎片,或许这次是想起最多的一次。但怎么说都只是碎片,大部分记忆还在丢失中。
我是怎样喜欢上茂木的,大概就是失去的最重要的记忆。很明显取不回来了。我和茂木没共有任何东西。无论经过多少时间,单相思都是没有结果的,除了会让感情更加强烈。
不,这也不一定。随着拒绝的教室终结,这份感情大概也会同时消失。或者说,如果没有拒绝的教室,这份感情本不存在。
奇怪。这很奇怪。这种感觉不是虚伪的。
但这感觉要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呢?
下课前一阵风突然吹来。掀起了茂木的裙子。为什么?我有种已经知道那是水色的内裤的感觉。
不,我知道。
茂木今天穿的内裤颜色是水色的事实。
还有音无彩矢为了保持记忆,牺牲了茂木最多的次数的事实。
我下定决心。
守护这个拒绝的教室。
这回音无彩矢并没有来和我接触。
不,不只是这回,上一回应该也一样。只有一点暧昧的记忆,可就像最近发生的一样。
午休时的教室。音无独自一人无精打采似地啃着面包。
我向她靠近。
只不过是接近而已,身体就变得僵硬,心跳开始加速。音无对他人的拒绝感远远超过以前,单单独自一人就能给人带来压迫感。
音无同学。
我定了定神唤道。音无没有转身。在这个距离她不可能听不见的。于是我继续说道:
我有话要说。
我没话说。
真直接。
音无同学。
没反应。继续啃着面包。
似乎想无视我说的话。那么让她无法无视就行了。
我一动脑子,就想到了。
玛丽亚。
她咀嚼中的嘴动作停止了。
我有话想说。
音无看都不看我一下,她保持着沉默。
教室里死一般寂静。同学们看着我们的样子吞着口水。
最后似乎失去了耐心的音无叹了口气。
没想到能说出这个名字。似乎这回想起了相当多了呢。
呃,那么——
即使这样和你还是没什么好说的。
她又开始机械地啃起面包来。
为什么!
不知不觉就大声说了出来,同学们的视线也集中过来。
这是为什么!我不是音无你想做些什么的那个人吗?那为什么连我的话都不想听?
为什么?
音无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笑。
你是真不知道?哈!没错。你总是那么蠢,连自己动动脑子都不会。我干吗要和这样的人搭什么调啊。
有时我是不知道自己干过些什么。
有时?愚蠢。和现在的你有什么不同?一直都这么个样。
为什么这么断言。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因此―――
和你没关系。
连最后都没听完得音无吐出这样的话。
下意识想反驳。但是被音无接下来的话抹消了。
*因为你不是已经两三次这么说过了*?
哎——?
我傻掉的脸一定很滑稽。音无微微歪了歪嘴,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回袋子里说道:
很好。反正现在也无所事事。这也不是我第二第三次做这个说明了,那么就告诉你吧。
音无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只得默默地跟着她。
一如既往地带我到校舍的后面。音无习惯地靠在了墙上。
我先把话说在这里,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说话。你就像个白痴一样伸长耳朵听我说就行了。
我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我带着点反抗情绪说道,音无用冷冷的视线盯着我。
星野,知道现在是第几次了?想你也不知道。现在是第27753次。
令人惊异的巨大数值。
你每次都特别记着数?
啊啊,一旦停下计数,就没有确认的方法了。一旦忘了这么做就会失去自己的立场。所以得计数。
的确,在不知道终点还有几步的情况下,能够了解自己前进了多少步起码可以让人安心一点。
重复了这么些次数。我把所有接近你的可能手段几乎都用尽了。现在我处于连是不是这一套已经对你试过了都记不清了的状况。
这就是你为什么认为和我说话没有意义?
啊啊。
连说服我把箱交给你都不想?
很久之前就放弃那么做了。
为什么?在那么多次循环里也有想要合作的我吧。
啊啊,当然。有敌对的你,有合作的你。但是那都无所谓了。你怎么样都没有拿出箱来。
合作的我也没拿出箱?不过这也能想得出来。音无一旦拿到了箱,处在拒绝的教室之中的现在就不会存在了。
确认一下,我的确持有箱对吗?
我也一直持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结论都是一样的。星野一辉毫无疑问就是,所有者。
为什么?
你能想到的嫌疑人没几个。详细的理由说明起来太长就省略了。就那么几个嫌疑人,要在这27753次循环之中骗过我是不可能的。所有者只能是你。再者,就算这些都没有关系,这里还有一个对你来说无可置疑的状况证据不是?
的确如此。我和箱的颁布者——*相遇了。
即使这样你还是没有拿出箱来。不,是拿不出来。我认定你为所有者已经二万次以上了。
你放弃了?
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箱的音无放弃了?
没有放弃。那些手段说明了它不存在。假设你要在钱包里找一枚确实在那里的100元硬币,但你把钱包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要搜遍钱包的每个角落很简单。可那样还是,没有。于是你会认为那100元不在那里面。我在这27753次的循环里作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我绝对不可能从星野一辉手上拿到箱》。
音无瞪着我好一会,然后别开了视线。
那么我的独演结束。还想说什么?
喂。这就是我想先说话的原因啊。
必须得说。
我下定决心。守护拒绝的教室的决心。
不知杀死茂木多少次的音无,我——
我要与音无同学,不,音无彩矢――
为敌吗?
啥?!
我带着从水边的舞台上飞跃而下的决心说出的话语,被音无抢先说了出来。她毫无兴趣似的,还把眼睛移到一边去了。
看到我被从心底所震撼而无语的样子,音无吐出叹息。她不情愿地转向我。
星野,你还没有理解?你也不想想我花了多少时间在如此愚钝的你身上?这是个我已经重复得不想再重复的模式了。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什、什——
我下这样的决心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了?
为什么它们会变得没有意义呢?
顺便也说一下。即使每次你决意与我为敌,努力地想保持记忆,到最后你必然会取消这种敌对关系。
这,这不可——
这就意味着我容忍她杀害了茂木。我选择了抹去对她的感情。
不相信?你想听听你自己亲口说出来的不下十次的理由吗?
我咬住了嘴唇。
音无中止了对话,转过背去。
你这个信念经过了两万次也没有动摇。我认可这个信念。
我不自觉地抬起了脸。
她现在说的是《认可》吗?那个音无?
等一下。
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还需要确认。
音无转过头看着我。
你不再想从我这里拿走箱了是吧?
啊啊,没说过吗?
那么――音无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音无的表情没有变化。她没有避开视线,就那么看着我。
面对这般堂堂正正的视线,我成了把眼睛移开的那方。
啊――
这一刻――音无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最后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是回去了的样子,音无并没有返回教室。
第五节课。虽然可能听过不知上万次还是没办法立刻理解数学方程式的我,或许都看着茂木而没有去听。
我真的会抛弃茂木吗?我真的会把对茂木的感情自我了断了吗?
不对。这不可能。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无关紧要。
现在的我不会放弃茂木。仅此而已。
第五节课结束。
向茂木那边走去。注意到我的茂木用她的大眼睛看着我。我身体像石头一样僵硬了。心脏忘记了它原来的旋律。
不过是看着她。我将要说的对我来说很特别。
在普通的日常中,绝对不会发生的行为。
但不得不说。想不到其他保持记忆的手段了。
我想不出除对茂木告白之外的念头。
茂木同学。
能想像现在我的脸有多紧张。茂木不可思议歪着她小小的头看着我。
那个,我想说——
《请等到,明天。》——
啊。
影像浮现了。自动重放的声音。就像玻璃刺入眼球,鼓膜,脑髓般清晰,疼痛。
如同被锤子敲打一般的,强制的胸中悸动。
不,不——
不想记起来。纵使不想记起来。纵使我不愿去想它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发生过,它还是没有消失。即便其它重要的记忆也可以忘却,唯有这个无法忘却。
啊啊,是的,的确——
我在以前——*已经向茂木告白过了*。
怎么了?
抱歉,没什么。
我离开了茂木。她惊讶地抬起眉毛,但并没有追问。
回到座位。探身趴在桌子上。
知道了。
理所当然想到了。毕竟也经过了两万次以上的循环。
向茂木告白了。但是忘记了。于是又告白。又忘记。我为了对抗拒绝的教室,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告白,然后忘记。
而每次的我,都听到最不想听到的问答。
那是同一个回答。那确实是糟糕的同一个回答。不会变化。无法保持记忆的茂木的答案是不会变化的。
那回答——
请等到,明天。
真糟糕啊。要知道——*明天永远不会到来*。
下定无以伦比的决心,鼓起本来从没有过的勇气,将神经紧绷到极限——可那本当是我内心的真言,就像完全没出现过一般被消去了。我像现在一样接近茂木,向她告白多少次,都被忘记了。
知道了。它们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开始就,什么也没有。
世界一开始是什么都没有的。在世界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有价值的。美丽的,丑陋的,尊贵的,低贱的,钟爱的,憎恨的事情都一样没有价值。
这就是什么也没有。空虚。
这难以捉摸的空虚被称为拒绝的教室。
想吐的感觉。我在呼吸着这样的空气。想全部吐出来。全吐出来的话我就无法再生存下去。没有空气无法生存。但如果继续呼吸下去,我的身体将变得中空。就像海绵一样空洞。
或者——已经太迟了,我已经变得空虚?
怎么了一君?不舒服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趴在桌子上的我慢慢抬起脸。眼前是皱着眉毛的心音。
体育课的时候一君流鼻血了吧?是那个影响吗?不舒服的话一起去保健室吧。
没必要担心他,桐。我想是鼻血之后的膝枕的原因。
不觉间靠近的提哉,这么说道。
膝枕?啊啊!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恋爱的烦恼嘛
她咯咯笑着像是鼓励般拍着我的肩膀。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一君你还真臭美啊?不要给我去做恋爱这种成熟的事情。
就那么被如此简单的诱惑轻易地钩住了,就这点程度了啊。
不,不对,我一直对茂木——
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各种意味上的失言。我确认自己对茂木抱持着好意,那为——
哈?你,到昨天之前都没有对茂木抱有特别的感情?——
真相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喜欢上的时间是今天。至少从提哉和其他人看来,是突然出现的。啊啊,知道了这就是我那么**裸的态度却没人发现我的好意的道理。
嘿嘿,不只是这样哦提哉。这家伙看起来承认只是单恋哦。呜呼呼。
心音咯咯笑着用手肘稍稍顶了一下提哉。
啊啊,最好能给我带来长一点时间的娱乐享受。
哦呵呵别人的恋爱太有趣了!嗯嗯别担心。姐姐我会支持你的!给你提建议和帮助!被打击了也会安慰你的!成功了的话会嫉妒而杀掉你的!
别担心。等到这两个人开始约会的时候我会把她寝取过来。
呜啊啊,真有趣!别人的不幸和混乱的三角关系!最棒了!
完全无视无精打采的我。这俩真是最差劲的人啊。
不过幸好XX不在这里。不然他会趁机把话题跑到什么地方去然后——
啊咧?
啊嗯?怎么了一君?
没什么只是想到他现在在哪。他今天休息吗?
你在说谁?
提哉脸露惊讶地问道。奇怪。我这么说的话提哉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不知道?当然是——
呃,谁?
哎?等等。我,我自己想要说出谁的名字?为什么不但名字记不起来,连脸也记不起来呢?
一君?怎么了?你说的是谁?
感觉像是吞下了什么半液态的粘液一般的恶心感,想把它从食道里抠出来。还好只是有这种恶心感。如果全部吞下去然后排泄出来的话,XX就会消失掉。
怎,怎么了一君!
没问题。想起来了。托这恶心感的福想起来了——
阳明。
好友的名字。说是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战友。
抱着小小的期待。我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把阳明忘记的可能性。我真是个笨蛋。这个期待——
咦一君。阳明是谁?——
确信是不可能达成的。
咬牙吃下这懊恼。提哉和心音对我奇怪的言行皱起了眉头。
他们俩忘了。即使他们是认识阳明很长时间的青梅竹马。
《阳明》已经不存在的事实,无情地穿刺着我——
我,要回去了——
造成了致命伤。
站了起来,拿起书包。背对两人走出了教室。
再也无法忍受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阳明不在这?
了解了。知道了。阳明被拒绝了。
是谁?毫无疑问。他无疑是被引起拒绝的教室的《主角》所拒绝了。
我误解了。拒绝的教室是把日常永远地继续下去――太蠢了。不可能是那样。日常因不断流动而被称为日常。如你将一条河无端地截断,河泥会不断累积将其涂成全黑。就像这样。沉淀聚集在此。
啊啊,知道了。我大概发现这个事实不知几次了。不管循环几次,都会发现这个事实。然后我停止了与音无彩矢的敌对行为。
音无彩矢想把拒绝的教室破坏。
我能怎么阻止呢?
铃响了。同学们大约已经聚起来了吧。
走出教室前回头看了一眼。
空座位。空座位。空座位。又一个空座位。啊啊察觉到了,但对这异常多的空座位谁都没有抱有疑问。
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因为不想去承认它,所以没有去考虑。
音无彩矢所领悟到的无法从我这里拿到箱这件事。
开始只要找出犯人,就能终止拒绝的教室,这很简单。但是为了特定的犯人,我,而历经了两万次的循环,单单是为了拿到箱。
那么——能做什么?
马上就想到了。
被卡车碾倒的我肢体飞了出去。见惯了的右腿躺在远离自己的地方,看起来非常滑稽。
结束了
我被《杀死》。被杀死。
27753次无作为的循环。这回也以完全徒劳而告终。我得我得承认我累了。
确切地说我还没死。躺在自己全身流出而成的血泊之中,我明白了。我将死去。没有拯救。我确实为音无彩矢所杀。
咕!花了如此之多的时间,结果得到的是这种东西吗。我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的无能!
她悔恨地低声说道。
继续吧。这里没有箱。我得去找下一个箱。
音无彩矢的眼睛并没有捕捉到我。不对,那双眼睛从未意识到我。
音无彩矢从头到尾看到的只是我里面的箱而已。
这也会将是《未曾发生》吗?不,不会。我体内的箱被称为拒绝的教室,在我死亡时也将崩溃。就像卡车粉碎我的血肉般将其粉碎。
不会再有循环。
啊啊,真够讽刺的。终止拒绝的教室的唯一手段――死亡是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的。真是空虚啊。那个世界――我死后的世界。
这样我的战斗就结束了。
看起来只是单方面的,没有悬念的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嗯―――*你是这么认为的吧,音无*。
真可怜。我从心底里这么想,音无。
你一直都无视我。不然你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误解。
这就是为什么这无意义的时间持续下去的原因。
喂,音无。只要想想就知道是多简单了。像我这么一个不知什么是变化的人是不可能当上《主角》的。
我想要告诉她,但已经不可能了。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了。
意识消失了。我就要死了。
然后——什么也没有结束。
*在梦境以外无法记起的场景之中。
我从他那里拿到了箱。
放心吧。像这类东西通常会有些风险,但这一个没有。不会失去重要的东西,灵魂也不会被抽干。要知道,并没有什么负面的属性值加在这件道具的特性上,而那会是使用者的性质。正确地使用能使愿望实现。
正确地使用——
但这个条件果真这么简单就能实现?我不知道。知道的是如果里面有某种程度的风险,那也是在特殊的条件下。就像在抽奖的时候十分确定会赢一样。大笔金钱摧毁一个人的人生的可能性也确实有。但是,你不会认为那是普通的风险对吧?
如果有人不愿接受箱的话,请告知——
这意味着什么?
将其退还的人,这里就有一个。
你在顾虑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或者——害怕我吗?
当然以上都有。
但这都不是原因。我只是单纯不需要这么件东西。
我的愿望就是将这日常持续下去。用不着使用箱就能得到。
拥有一兆日元的人不会再去追求一亿日元。当然我知道它的价值。因此我无法从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手里接过这么一件东西。
对,我确实拒绝了接受箱。
因此——
**即使我的愿望,日常能够继续下去是在这些循环里面可以实现的。犯人也不可能是我。***
第27753次(2)
嚓、嚓、嚓、嚓——
这是什么,声音?不竖起耳朵就可能听漏的,非常微小的声音。但是,那是绝不能漏过的声音——从我的内部传出的声音。
嚓、嚓、嚓、嚓——
小小的,小小的摩擦音传来。在哪里?——从我内部传出的声音,肯定在切割着我的内部。
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虽然声音如此之小却对我来说如此之大,下意识塞住了耳朵。但这么做让声音听得更清楚了。啊啊,当然了。塞住耳朵从身体里传出来的声音当然会听得更清楚。于是我连耳朵都塞不上。我无法从我的磨损之声中逃离。
还有疼痛。像被削除的疼痛。心脏变成了河豚的感觉。持续不断的刺痛。这是罪恶感吗?肯定是最初失去的,比想象中更顽固。
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被削除了,我。
我的心。
我自身。
啊啊,我的身体失去了形状,像木头变成粉末一般成为碎片。嗯恩,不对。已经——迟了。我变成了粉末。
在二万次重复里,我不再是我自己。自我察觉到了。无法忍受这种厌烦的事,我失去了心。我再也无法和别人正常地沟通。
这个世界,把我拒绝了。
当然一开始这不是我的居所,我强迫地把自己塞入其中。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拒绝我。
我知道怎样能获得快乐。
可我绝对不会那样做。
因为我——愿望还没有实现。
啊咧?我已经成为碎粉了。为什么还能保持这个愿望?这可能吗?我的心和愿望被肯定是被一起卷进去削除了。那么实际上——
我,想不起那个愿望。
啊哈哈。
不禁笑了起来。记不起来了。啊哈哈记不起来了。我的愿望是什么?呐,让我记起来吧。啊哈哈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些只有折磨的重复循环。只能笑。虽然只能笑。啊啊,我很久以前就忘了该怎么笑只是面无表情发出笑的声音而已。
因此——我也能结束它。
非常简单的结论。为什么我就没想到它呢?
只要杀了他。对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星野一辉*。毕竟他是这苦恼的根源。只要杀了他那么就能得到快乐了。
可是我是知道的。
我的名为《执着》的《愿望》不会给与我一个终结。
第27754次
身体急速冷却,空虚,然而即便我的自身已成空虚,我一如寻常地睁开双眼。无法忍受这虽已经离去的寒气,我抱住自己的身体在床上嗒嗒地颤抖着。
我被杀了。
在某万次的3月2日。
对,即使我被杀死,没有生变的拒绝的教室继续着。但有种感觉,那是我的内部已然空虚的实感,无法压制这股寒气。
我无法再忍耐留在这种场所,胡乱吃了几口早餐就早早去学校了。
外头是见惯了的多云天空。明天有雨。想想看,上次见到太阳是什么时候?
教室里谁也不在。当然了,离上课时间还有一小时。
想到个问题。我为什么要这么准时得来到教室呢?我不知道已经察觉到拒绝的教室的重复多少次了。现在也是。那么为什么我就不能不来上学以此抵抗这重复呢?
不得去。嗯,要去。身体健康无事就得去学校。这是我的日常。这是当前不会想到变更的决定事项。为了维持日常我怎样都不会去变更的行动。我唯一的信念。
啊啊,也是呢。这是我为什么还在这里的原因。我对这种想法一点念头都没有,可那是感觉。
即使,在这无人的教室里结束——
我移动到教室的正中。穿着鞋爬到不知谁的桌子上。抱歉呢,XX同学。回想这是谁的桌子,名字和脸都记不起来。抱歉,真的很抱歉。
环视。我早知道站在桌子上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微暗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教室里空无一人。
*教室里空无一人*。
真冷,呐。
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开门的声音。那个人看着不知站在谁的桌子上的我,皱起了脸。
你在干什么,阿一。
醍哉的视线让人不舒服。
注意到那的我脸色缓和了些。
啊啊,真是,放心了呢。
低声说着从桌子上下来了。提哉那表情没变地看着我。
呐,是这样,我看到提哉就冷静下来了。
还真是不错呢。
毕竟确实是正牌的提哉啊。
喂阿一。这么久以来我是第一次对人类感觉到了恐怖啊。
但是,即使提哉是真的,这个日常也是假的东西。没法与醍哉共有任何东西。下一次所认知的醍哉,不会认识当前的我。我就像在电视外边的一个人。我只是单方面地认识提哉罢了。真的,能说提哉就在这里吗?
这就是为什么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啊——
这不对。
还有,一个人。
和我共有记忆的人,是有一个。有那么一个只要我不放弃保持记忆就不会离开的人。
啊啊,是的。我所在的这个拒绝的教室里面,一直都在的只有两个人。在这个教室里面狭狭小小的空间里无法逃离也不打算逃离的我们一直比邻而居。由于那样敌视着我,我连注意到的余地都没有。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旁边的她坐下。
不可置信。只是想象她坐在那里,我自己就安心了些许。即使她是杀死我的那个人。
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什么?因为?不明白这意味。不能理解自己的感情。可我身体的温度还在丧失。急速丧失。不,是从内侧开始冷却的身体,达到了绝对零度,冻结,伴随着疼痛的冻结,完全僵硬无法动弹。
我是音无彩矢。请多指教。
《转学生》就像真正的转学生一样,稍稍露出了似乎带些羞涩的笑容。
这是,怎样?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实际上是知道的。
《——我确实被卷入了拒绝的的教室。如果我放弃了记忆,那么就会被拒绝的教室所俘获。就这么继续地毫无意义地活在这些不断重复的循环里。就像打翻一杯放在头上的水一样简单。》
曾经听过的声音,重放着。
看着站在讲台上的她。确定了那轮廓的确是本人,不可能是本人以外的什么,无法相信那是本人。
她是——音无彩矢?
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是不会放弃的。
啊啊,就算在两万次以上的转校期间不断追逐的犯人我,被判明最后是无意义的,她也不可能放弃。不可能!不可能放弃!
这样子——不合适她,
同学们由于被拒绝的缘故只剩下一半人。但是好像谁都没有在意似的用问题向她攻去。她短而简洁地回答了那些问题。不像之前那样冷冷地拒绝了。
就像一个普通的转学生一样。
这场景,看起来不可能一般。这发生的事是虚假的。谎言。只是谎言。都是谎言。那么——音无彩矢也是谎言吗?——
我不——
我不。
不允许。
谁都可以允许,而我不能。
我不会让音无彩矢成为虚假之物。
怎么了,星野?
小久保老师向我提出疑问。为什么?啊啊,我突然站起来了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茂木。同学们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茂木也看着我。无法揣测在她那无表情的面孔之下在想些什么。
若问她对我现在的行为的想法,茂木也不会回答什么。在同一间教室在一起都很久了。尽管如此,我和茂木的关系依然停步不前。
我们要取得同学以上的关系,需要明天的到来。
嗯,茂木不在这里。
谁都不在。
这就已经够了。
我将,会把我的奇怪行为忘记的全体同学——*抛弃*。
看着音无。向音无所在的讲台走去。
现在所采取的行动,是和对茂木的告白一样,不是本来应该有的行为。
站在了音无的正面。
音无没有动摇,用打量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我。这种像是初次见面时的眼神让人恼火。
喂,怎么回事星野?
对于我的奇异举动,小久保老师的声音冷静但能觉察出动摇。同学们的嘴似乎也在问着类似的问题。
无视这些,我在音无面前单膝跪下。垂下头,把手伸向音无。
你在做什么?
音无说道。这是她从没对我用过的和蔼口吻。
我来迎接您了。
既然这样我也会那么说。
在说,什么?
我来迎接您了,玛丽亚公主。即便意味着背叛所有人,与所有人为敌,我也是会发誓保护你的唯一的那个人——哈撒威。
周围的杂音惊奇地消失了。啊啊,没错。要取回音无,得让她意识到周围这些人都不存在。这样的状况就容易理解了。
我没有抬头,等待着音无彩矢拉着我的手起来。就像等待着她把手放在上面,即将开始跳舞。
但是,没有效果。
音无的手,没有接过我的手。
咕咚,头部响起一声钝响的同时,我向着一旁横着倒去。
真恶心。
因为低着头,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样的冲击。就以倒在地上的状态往上看着她,理解了发生了什么。她给我右边来了一记膝击。
啊啊,嗯。可以理解。音无会对我伸出手这种事,不过是太甜了的妄想吧?——
呼。
她无疑就是《音无彩矢》,*不会伸手给我,不会温柔地看着我的那个*。
呼,呼呼呼
显然再也忍不住的样子,音无笑了出来。发自心底的笑。也许在这两万多次里是第一次见到的。
我依然倒在地上,头在作痛。但脸上的肌肉因安心而多少松弛了下来。
让我好等啊,吾爱哈撒威。你竟敢让像我这么一个连比汤勺重的东西都拿不起来的弱女子等待。我可没想到在这27753回里面你把我一个人就那样留在战场之上。
音无弯腰把手伸向我。
从上面抓住我的手腕,蛮横地把我拉了起来。
嗯,没错。
这才是,音无彩矢。
可拜其所赐你变得强硬了呢。
音无吃惊地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嘴角上扬了。
变得会说话了呢,哈撒威。
音无就这么拉着我的手腕,走出了教室。
无视班会。无视老师。无视学生。无视一切。无视我所抛弃了的一切,向教室外走去。
被拉出教室外的我,坐到了一辆大型摩托车的后座上,戴上了头盔。初次体验到这种速度,感觉到她令人吃惊的细腰(就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可却无意识的在她那里寻求依赖感),颤抖着发出音无,你有驾照吗的叫声,她用当然没有了这样平淡的句子答道。
在转校的生活期间时间太多了,就学会了这技术。这不是很有意义吗?
嘛,驾驶技术看起来没问题。
当我问她有没有学到其它的技术的时候她答以当然。驾驶机动车在我意料之内,但还有武术、运动、语言、乐器等。在拒绝的教室的重复条件之下她挑战了几乎所有事情。显然能在大学入学考试上拿到几乎满分的音无不过在转校之前我就基本学会了这样宣称着。
她的基础规格要远远高于最初,但也给我在这27754回的转校里度过了何等漫长的时间的感觉。大概粗略计算一下,把这些日子转化大约是76年。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时间。重新考虑了这个时间。
呐,音无是和我同年的吧?
大概因为那些考虑,我好奇她的实际年龄。
不,不对,
哎?那多大?
这有什么关系吗。
音无有点不高兴地答道。那是她不想被问到的什么吗?听说询问女性的年龄是失礼的事情那么,是问了会失礼的年龄啰?
想一想,那么像大人的同级生是不会有的。为了潜入拒绝的教室,转学生的立场比较便利却不一定是同级生。或许已经到了穿着制服和Cosplay差不多的年龄了?
星野,如果你是在想些什么失礼的事情的话我会把你扔下去,
驾驶中的她连我的脸都不用看就知道了,真敏锐。
对了,你是在转校期间学会摩托车的驾驶技术的吧?既然这样,这架摩托不是音无你的吧?是谁的?你父亲的?
虽然我对摩托车的车种不太了解,但它看起来不像是女性用车。
不知道。
哎?
你不觉得把摩托车放在家门口还把钥匙留在上面太粗心了吗?
不,我也那么觉得。呃,那这是意味着什么?
同时链子锁软得用工具就能简单切开。转校的时候每回都是这个状态。这就理所当然了。
还是不要深究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嗯,不知道。
可是,如果失去了记忆的话,驾驶技术和其他所有的技术不是就会一起失去的吗?
这可真就尴尬了。
音无没有回答。
音无?
还是没有回答。莫非——
音无也觉得这会尴尬吗?
莫非她吸收这些知识和技术不只单单是为了打发时间?即使像音无这样的人对得到的能力就那么失去也会觉得可惜的吧。这么想这就是她不愿失去记忆的缘故。
为了产生《可惜》这种情感,音无进一步地学习技能。
这提醒了——
虽然到现在有些迟,还是思考了一下——
为什么音无要装成忘记了的样子?
最后来到了,虽然并不是最高级,但却是高中生的财力明显负担不起的,附近看起来最昂贵的宾馆。感觉已经习惯的样子开了房,拒绝了想带路的服务员,音无毫无迷茫地向前迈进。
一进到房间音无马上就坐到了沙发上。
我按耐住身处高级宾馆所浮现的紧张感,在床上坐下。考虑一下,这是和女性二人独处的状况啊。但考虑到对方是音无的话,本身就没什么现实味道了,这样意外地没涌现出什么紧张感。
哎呀,音无看来很有钱呢。嘛,感觉上是那样的。
我富不富有都没关系。再次转校的时候使用的现金都会返还回去。
正是那样吗。也就是说可以把便利店里所有的美味棒都买下来了。厉害啊!
说那些做什么。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讨论那些废话的吗?
对,对呢。那么你具体想说什么?
行动的方向性。我原来的指针,星野一辉是犯人这个前提已经崩溃了,所以完全失去了方向。
真是抱歉呢。
少讽刺两句吧。
我可没趁人之危啊。
那么,只要找出真正的犯人不就好了吗?不,想也没那么简单。在先入为主认定我是犯人这点不为正确的现在不是更好吗?
星野,我经历了27754次的转学。这你知道吧。
想说什么?
上次说过一点了吧?就算我误认星野一辉为犯人,这也不代表我没有去怀疑其他的人。从意识上保持着犯人还没找到这样的观念来接触其他的嫌疑人。当然,把你误认为犯人,大概是什么地方疏忽了。
但是,不是没发现除我之外像是犯人的人吗?
对。在这27754次的重复里?这就是说箱的所有者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哎哎,难道是音无的动作太过大胆了被察觉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