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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师父视角,慎买)(1 / 2)

 万仞剑阁的罡风是不变的。</p>

江无涯站在祁山之巅, 眺望无情峰,一层雪白屏障如同缚茧将整座无情峰笼罩,所有人只能看见刺目的白光, 而江无涯的眼眸里, 却清晰倒映着白光禁锢中滔天翻涌的魔气。</p>

“…师兄。”</p>

阙道子望着面前沉默的男人,迟疑着轻唤了一声。</p>

江无涯眨了眨眼, 像是从一场旧梦中醒来, 偏过头,笑着:“你瞧他,一声不吭封了无情峰,倒给我扫地出门了。”</p>

阙道子突然心里特别难受。</p>

他也已经不小年纪了, 剑阁掌门、元婴后期, 手下养出了两个响当当的弟子,是可以有徒孙的人了,可是这一刻, 他特别想还像小时候,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嚎天顿地回来抱着江无涯的腿哭。</p>

那时候的他还可以哭啊,可以痛痛快快地哭, 他可以哭着说,说师兄啊,你别笑了!你笑得师弟难受。</p>

他还可以说, 说师弟心疼你啊, 师弟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他能拍着胸脯保证,说师兄谁敢欺负你你让他等着, 等咱弟弟们长大了厉害了一起上指定弄不死他!</p>

可是他再也不能哭了。</p>

因为他已经变成要扛起剑阁的温润端正的掌门阙道子了;因为欺负江无涯的是苍天, 是他们永远弄不死的天;因为他的江师兄、他们最好最好的大师兄再也过不好了, 一辈子都过不去了。</p>

不笑又怎样,难道让江无涯去哭吗?去发疯、去嚎啕大哭,哭苍天不公?哭命运捉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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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谁都可以哭,可是江无涯不能哭。</p>

因为他是江无涯,因为他是这一代的无情剑主,因为那一天,他亲手甘愿地扛起了宿命。</p>

阙道子避过身去擦了擦眼睛,笑着说:“怕什么,一会儿跟我去不知峰啊,正好家里的小崽子们都出去了,咱们师兄弟俩可以一醉方休!”</p>

江无涯摆摆手,收回目光,又想起什么:“他们去哪历练了?”</p>

“去梵天寻净土了,度化剑魂嘛。”</p>

阙道子很想得开:“净土一直是传说,是不是寻得到咱也不知道,但让他们出去历练、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p>

“哦,小龚早前还与我传讯,说他们受燕州州府邀请,可能会转道去燕州金都看什么斩妖大典了。”</p>

阙道子说着拿出传讯符,试图联系龚长老,传讯符一片灰白动也不动,他无奈:“瞧瞧,元婴的传讯符都飞不过去,应该是已经进了梵天秘境,那边有结界,一个大周天之前与世隔绝,只能等他们出来再听听有什么情况了。”</p>

沧澜界太大了,一个人散在四海九州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比起九州受凡人界影响很深的世俗州府宗族,三山九门这些大宗门大多秉持着出世的理念,也就北辰法宗在九州的牵连深些,玄天宗死性不改地和北辰法宗较劲,这些年也在试图发展世俗势力;但万仞剑阁嘛,就是万年不改的出世状态,反正九州出现重大祸乱时总会有人主动找上剑阁,其他时候他们就坦然地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己在剑阁里玩自己的。</p>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群剑修搞人际关系,至于赚钱和培养小弟……呵呵,是打架不好玩还是剑不好睡?别整那复杂的,剑修不动脑子的!</p>

这当然是很爽的,然而,这也不可避免地造成剑阁常年信息缺失,别说外人很难联系到剑阁,就连自己家弟子要是单独出去也会时不时地丢一下……好在剑阁一直有规矩,只有修为到一定水平的弟子才允许单独外出历练,这种都是有自保之力的,还有个剑阁的名头顶着,丢个十年八年地基本都能自己找回来。</p>

唯偶尔会有例外。</p>

比如…</p>

“你替我看着小辛。”</p>

阙道子看向江无涯,江无涯笑了笑:“我再出去走走。”</p>

阙道子一怔,反应过来:“您还要去找林师侄吗。”</p>

“我们在人间界发现了些许踪迹,小辛撑不住了,我才先送他回来。”</p>

江无涯:“如今事了,我想再去找找。”</p>

阙道子没有理由拒绝。</p>

宗门的师徒更甚于人间父子,当年谁也没有想到江无涯会收徒,这些年林然名声不显,于是外人都说江无涯轻慢弟子,让一个堂堂剑阁亲传弟子连无情剑法都学不得;可阙道子看着那个孩子长大,更是亲眼看着,江无涯是怎么为之悉心呵护、长远谋划,倾尽了他所有能给的温柔与宠爱。</p>

阙道子只能劝道:“林师侄的长明灯燃得好好的,性命无忧,师兄您且放宽心,慢慢找,总会找到。”</p>

江无涯笑着点点头。</p>

离开万仞剑阁,出修真界,横跨雪山,时隔小半个月,江无涯再次来到雪山对面的凡人界。</p>

江无涯俯瞰着这凡人界,才想起他似乎也来过这儿。</p>

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是他还年轻的时候,去各方游历,四海九州、妖域人间,去过太多地方,记都记不清。</p>

江无涯走下雪山,走进最近的一座城池,城门宛如霜雪雕砌成,有一种粗犷的坚固高大,叫霜城,城不大,却很热闹,车马不绝人来人往。</p>

江无涯随着人流,有健硕彪悍的的侠客与他擦肩而过,绵长的商旅车队徐徐行走,街头巷尾嘈杂叫卖声不绝于耳,江无涯望着四周,一些已经变得很浅的记忆慢慢浮出来。</p>

那年来时,他隐约记得这里还是乱世,他路过一片战场的废墟,还从万人坑里拉出个垂死的年轻人。</p>

江无涯笑了笑,看路过一家酒楼,便走进去。</p>

酒楼人来人往,又兼着客栈,一楼大堂竟还新搭着台子学人家茶馆请了评书先生讲评书,江无涯寻了个位置坐下,刚倒了杯清水要喝,就听那评书先生“啪”一声拍案,声情并茂:“想当年天下八分无裂、群侯割据,咱太|祖爷出身耕农,被强征入伍,先入吴将军麾下做小卒,却说那日吴将军兵败西北,麾下将散兵逃、兵败如山,咱们太|祖爷所在的行伍被迎面击溃,死得死伤得伤,到最后尸体竟累成个万人坑,怎言一个惨绝了得。”</p>

江无涯手一顿,觉得哪里怪怪的。</p>

那评书先生摇头晃脑:“咱太|祖爷腹部正中一箭,血流如注,正是奄奄一息的时候,忽见天上一阵明光,仙乐梵唱,竟降下个神仙人物,只听神仙威武道:你非尘世中人,乃是玉皇座下战神奉旨降世来止人间大乱,万不可亡于此处。言罢抬手一点,太|祖爷身上的伤势尽数消失,太|祖爷跪地感恩,神仙笑而不语,又手拿玉皇老儿之封神谕旨,递与太|祖爷,遂飘然而去也。”</p>

“…”江无涯:“——咳咳咳!!”</p>

有客人不满嚷嚷:“李老头,你这段子都讲多少年了!我们不听这个!我们要听元少侠的故事!”</p>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激动:“对!听元少侠!”</p>

“嗳这个好,就讲元少侠闯武盟大会、屠魔门的那段!”</p>

“不行,我们要听元少侠闯长安,单枪匹马闯宫禁勤王的故事!”</p>

“那些有什么意思,咱们这可是霜城!要讲也得讲元少侠武道巅峰去寻仙的故事啊!”</p>

评书人听得满头大汗,苦笑说:“客官们又要听这又要听那,干脆拆了老儿一人拿一段听可好了。”</p>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场面热闹至极。</p>

“哎呦人太多耽误了,请问客人来点什么?”</p>

一屋子小二忙得腾不出手,掌柜不得不亲自下场给客人点菜,见这边有位独客坐下赶紧过来,心里正算计着还得再多请几个人手,边盘算着事儿边凑近,乐呵呵抬头定睛一看,瞬间睁大了眼:——好个神仙人物!</p>

掌柜没读过几年私塾,肚子没多少墨水,形容不出这等风采,只觉得好似自己幼时随父母初来霜城,仰头望那连绵万丈昆云雪山,真真是高山仰止,头晕目眩,讷讷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只有一个“谪仙”翻来覆去地转。</p>

掌柜恍恍惚惚想,这样的人物,怎么刚才进门时自己都没注意呢,这等风华,按理前脚一进城,后脚就传遍满城了。</p>

“有劳店家,来一壶酒水。”</p>

青年笑着出声,掌柜的才反应过来,赶紧嗳嗳了两声,下意识用了敬称:“大人还有别的吩咐?”</p>

“还有一事想劳烦店家。”</p>

他从宽袖中取出一物,是一张画卷,慢慢打开,掌柜才发现是一幅人物半身小像,画着一张盈盈浅笑的妙龄少女:“这是我的女弟子,之前出山游历,十三年前在这附近失去踪迹,我想请店家派人往城里问一问,可有谁见过,若能提供几分消息,我必以重金酬谢。”说着不知打哪儿拿出个盒子,一打开,里面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p>

掌柜几乎被晃瞎了眼,瞬间屏住呼吸,反应过来,眼中光芒大盛,赶紧把那盒珠宝挡住,压低声音拍着胸脯保证:“大人可找对人了!小的在霜城几十年了,人脉最是周全,您想打听什么都行,只要这霜城发生过的事儿,定给你打听得齐齐全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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