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1 / 2)

 林然其实很少听过江无涯年轻时的事。</p>

外人都看她是江无涯唯一的弟子,该是对师父了如指掌,但其实不是,江无涯很少提起他的往事,包括奚辛、掌门阙道子,他们全都不提。</p>

尤其是奚辛,有时候她悄咪伸出试探的小jiji,多问两句,他还会生气,冷笑一声放下筷子就走,这林然就很麻爪,哪怕知道他九成九可能是装的、是故意转移视线,她也不敢再继续问——因为每每要伏低做小费好几倍的功夫才能给奚爸爸哄回来。</p>

久而久之,她也长记性了,她机智地不去招惹奚辛,她去朝着江无涯使劲儿。</p>

江无涯当然没办法像奚辛那样任性甩脸子,她可是师父的心肝大宝贝,师父舍不得说她、也舍不得拒绝她,但是林然觉得江无涯比奚辛更狠——因为每当他用那种温柔又无奈的目光看着她、微微蹙眉叹一声气的时候,比任何拒绝都管用。</p>

每一次,林然嘴巴张了张,愣是每次都问不出口,只好在师父温柔含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铩羽而归。</p>

什么叫以柔克刚?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p>

从那时起林然就知道,最宽厚温柔、最没有脾气的江无涯,也是最不能招惹的那个。</p>

林然曾经有过那么多的猜测,从那些似真似假支离破碎的流言和谣传中,她试图拼凑出一个江无涯的过去,她想过江无涯年轻时任何可能的样子,但是当真的看见他,她就知道,那些猜测都没有意义。</p>

因为这就是活生生的江无涯。</p>

此时她正盘腿坐在湖边啃桂花糕。</p>

她已经穿上崭新的青色法衣,布料特别柔软,通体素色,却在袖口绣了几朵小巧精致的白花,显得格外秀雅。</p>

她坐的新垫子也软软的,跟床一样大,她在上面横着打滚都可以;她盘着腿中间夹着个红木食盒,每一层抽屉都是拉开的,里面摆满了各种不同款式小点心,林然刚吃完好几块咸肉铺,挑挑拣拣拿出个桂花糕啃。</p>

桂花糕是用糯米和蜂蜜做的,做成晶莹剔透的桂花模样,里面包着满满还在流淌的馅,一口下去满嘴桂花的香气,美得林然眯起眼睛,不过她也没忘了盯着湖面,一根长长的鱼竿从岸上架在湖面,细细的鱼线垂进湖里,已经好半天没有动静。</p>

林然聚精会神盯着鱼线,突然,鱼线颤了颤。</p>

“!”</p>

林然立刻扑到旁边,晃了晃摇椅:“有了有了!”</p>

摇椅被她摇得晃悠,躺在里面的人慢吞吞动了动,林然赶快拿起遮住他脸的草帽:“前辈快醒醒!鱼要跑了!”</p>

草帽被薅走,明媚的阳光一下洒在脸上,江无涯被光生生晃醒了,睁开眼,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秀气脸蛋,黑亮亮的大眼睛巴巴瞅着自己,一只写着“馋”一只写着“好馋”。</p>

江无涯:“…”</p>

江无涯在这样炯炯的目光中连哈欠儿都硬生生咽回去,伸手去摸索鱼竿,林然赶紧把鱼竿递给他,还殷勤跑到后面给他把摇椅扶好,就怕影响他发挥。</p>

江无涯还能说什么,他只好坐起来,扶住鱼竿的手柄,修长的手顺着鱼竿一寸寸往前握。</p>

已经被鱼扯得下弯到即将折断的鱼竿就这么被生生往上撑起来,那边气势汹汹,江无涯慢慢地放线、再收、再放…几次鱼线将将要崩断,可他始终不紧不慢,就这么小半刻钟后,江无涯站起来走向湖边。</p>

一道绚烂如虹的尖芒恰破水而出,杀气腾腾扑向江无涯的脸,江无涯捏住鱼线,它立时无力坠在地上,江无涯弯腰把它捡起来,拎着往回走。</p>

林然早抱着水桶准备好,颠颠跑过来,江无涯把文鳐鱼放进桶里,林然低头去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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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桶里是一只很漂亮的鱼,它有着彩虹般的绚丽颜色,没有鱼鳍而是鸟类般的翅膀,翅尾是轻纱般的剔透,在水中游动时仿佛仙子披着彩纱在翩翩起舞。</p>

这盛世美颜一看就不是普通鱼,也确实不是,这是文鳐鱼,向来只在东湖瑶池那边最纯净的水域生长,是正儿八经的神兽血统,吃一口修为大增延年益寿的!</p>

多好看多珍贵不说,重点是上次江无涯给她抓了一条尝尝,那味道极其鲜美!极其鲜美!!</p>

林然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鲜甜的鱼,一条根本吃不过瘾,她始终念念不忘,江无涯有心再给她抓,但这鱼又稀少又凶残,极其不好抓,好多天了都没个影子,就今天运气爆表才抓到一条。</p>

“别离这样近,甩尾打着你。”</p>

江无涯看她眼珠子都恨不得贴水里,无奈捂着她眼睛把这小脑袋抬起来,恰好文鳐鱼缓过劲儿来,暴躁一甩彩翅扫出一片锋利水箭,噼里啪啦全刺在江无涯修长的手背,江无涯眉目不变,手伸进去直接掐住鱼鳃,林然只听见几声形似婴儿尖叫的惨叫,江无涯已经若无其事收回手,把桶提给她:“好了。”</p>

林然又一探头,果然刚才气焰嚣张的文鳐鱼已经半死不活飘在水面,偶尔抽搐一下。</p>

让你嚣张,活该。</p>

林然嘎嘎笑两声,提着桶颠颠跑到江无涯旁边,江无涯已经重新拿起鱼竿,撑着额慢慢打了个哈欠儿,在鱼线娴熟绑上另一块灵髓晶。</p>

是的,他用灵髓晶钓文鳐鱼。</p>

林然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被活生生镇在当场,她万万没想到自家穷得连丹药都吃不起的师父年轻时候这么彪,这不能说是视金钱为粪土,只能说败家得丧尽天良。</p>

林然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觉得为了吃条鱼太破费了,然后江无涯就收起了灵髓晶,掏出了一把元婴期妖兽的内丹…</p>

是的,一把。</p>

江无涯:“你喜欢哪个?”</p>

林然:…</p>

林然:“爸爸,饿饿,饭饭。”</p>

江无涯笑了,揉揉她的头发,之后林然就有了一串鲛丹编成的手环,每一颗都有着大海那样蔚蓝剔透的颜色,风吹过时会发出轻灵动人的歌声。</p>

林然蹲到他旁边:“还要钓吗?”</p>

“今天难得天气适合,该是能多钓上几条。”</p>

江无涯灵巧绑好灵髓晶,睡得久了身子骨有点僵,他活动下肩膀,颀长俊瘦的身形慢悠悠伸展,像一柄敛芒的剑。</p>

他坐在摇椅,林然蹲他旁边像只毛绒绒的小动物,江无涯心里发软,又揉揉她的头,林然干脆顺着劲儿坐下,叠着手臂放在摇椅扶手,搭着小脑袋问他:“前辈,不是说这种鱼只在东湖那边有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p>

要知道这座青水镇基本就是个凡人小镇,虽然民风质朴,称得上半个人杰地灵,但绝对和洞天福地没有一毛钱关系,文鳐鱼这种对环境要求极高的生物也不知在这里活下来的。</p>

“是我师尊放的。”</p>

江无涯放松后背靠住椅背,随口道:“我师尊师母曾去过东湖游玩,师母喜爱文鳐鱼美丽,东湖遥远不常能去,师尊就移了一些文鳐鱼过来,这样什么时候想欣赏了出门就能看见。”</p>

林然瞬间“哇”了声。</p>

师父的师尊,那不就是她师祖?怎么以前从来没听师父提过?!</p>

林然知道的是楚如瑶的剧情线,整个故事里对于江无涯也不过提了寥寥几句,连奚辛都没有,更别提江无涯的师父了。</p>

林然至今都不知道天道想让她做什么,但是能了解师父往事的机会可不多,林然当然抓住机会:“前辈师父和师母好恩爱哦。”</p>

江无涯有点好笑瞥她一眼:“你很好奇?”</p>

林然怕都喂到嘴边的八卦跑了,顿时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我都行,如果前辈想和我唠唠我就听。”</p>

江无涯看着她努力装出乖巧、其实耳朵都快竖起来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浓。</p>

“其实也没什么。”</p>

江无涯道:“这是我师母的家乡,我师尊师母常年住在这里,这次我正好路过,事情办完了,顺道就来探望他们。”</p>

林然眨了眨眼。</p>

江无涯:“不过他们凑巧出门,得过阵子才回来,我也不急着回去,就在这边住些日子。”</p>

林然继续巴巴看着他。</p>

江无涯:“好了。”</p>

林然:“就没了?”</p>

江无涯:“…你还想听什么?”</p>

林然也不知道想听啥,但是她觉得这也太少了,刚竖起耳朵就没了。</p>

林然想了想:“要不前辈您再细致展开讲讲。”</p>

江无涯闻言似笑非笑看了看她,眼神有种形容不出的洞察和明透,林然心里莫名发虚,试图萌混过关:“前辈…”</p>

“撒娇也没有用。”</p>

男人宽厚的手掌压了压她头顶,指腹抚平她被风吹翘起来的呆毛:“今天的故事讲完了,去烧水,我这里又有鱼上钩了。”</p>

江无涯声音很温和,但是他做的决定从不会动摇,林然知道今天的八卦时间结束了,扁着嘴巴去旁边擦着天火石烧起天火,又在火堆上架起之前江无涯给的炼丹的炉鼎。</p>

那条文鳐鱼感受到天火的温度又开始在水桶里使劲儿扑腾,林然不管它,不一会儿江无涯从湖边走回来,手里竟然一左一右提着两条鱼。</p>

林然立刻闪人,江无涯掀开鼎盖,把手里疯狂挣扎的两条文鳐鱼放进去,再把水桶里那条倒进去,然后摸出几颗林然不认识但一看就很厉害的丹药也一并扔进去。</p>

炉鼎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响,伴随着文鳐鱼惊悚的尖叫,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活吃孩子。</p>

林然蹲在老远捂着耳朵,眼睁睁看着江无涯淡定掏出一根黑不溜秋的长棍,在鼎侧敲了敲就化成一根汤勺,往里面搅和了两下,就把鼎盖盖上。</p>

林然:“…”</p>

林然直直盯着那根汤勺,不是很敢猜那是个什么东西。</p>

江无涯走回来,见她苦大仇深盯着自己手里的汤勺,掰下来块递给她:“是种水生矿石,尝尝,是甜的。”</p>

“…”林然不好意思拒绝江无涯,吞了吞喉咙接过来,犹豫着舔了一口,睁圆眼睛:“真是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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