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心头不祥的预感成了真,太婆那一瞬间的神清气爽果然是回光返照,当天下午,太婆就开始昏迷不醒,而与平日里的昏睡不同的是,她开始神志不清地说着些含糊的胡话。
当大夫赶到时,他皱着眉摸了半天脉,最后只开了些灵芝、人参等补气提神的药物让厨房里炖着,对上程悦急切探究的眼神时,只摇头一叹,说了四个字:“油尽灯枯。”
程悦心头那一片浮着的阴云呼地压了下来,让她心里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她默默地坐在太婆的身边,突然听得太婆蚊呐一般说了几句话,她凑进太婆耳边,听得含糊的几声:“志善、志善……”怔了怔,突然觉得心里愈发的难受。
得到了消息的族长等人呼啦啦地一大片人进了来,程悦默默地退到外室,直到听着屋内传来哭泣声时,她一震,冲进内室,穿过人群看向床上脸色灰败、一动不动的太婆,眼泪抑制不住地汹涌而下。
太婆,她走了。
太婆的丧事办完几天后,沉浸在悲伤中的程悦才发觉族长等人看她的眼光别有深意,她暗暗纳闷,回到自己院子里后,她和母亲提起此事,母亲长叹了一声,道:“悦儿,你到底年轻不经事,虽平日里看着沉稳,到底有些想不到的。太婆临终前清醒那会,就只有你呆在她身边,这府里的人定是以为太婆将当家多年的体己钱财都交给你了。”
原来如此。
程悦恍然地想起太婆临终那天,族长等人听闻消息赶到太婆那里时,盯着她那阴寒的目光,那时他们就起了疑心罢。
可这样的事情,越解释越让人觉得有鬼。她便当成什么也不知道。
可心里还是觉得,这祖宅怕是住不长久了。
果然,太婆过世没几天,她们院子里的供给就差了许多,日常饮食也只能算是粗茶淡饭了,甚至还称宅子里人手不足,将含玉调到别处去了。
那天在园子撞见程采瑶,程采瑶一向不喜程悦,由因自己与华紫英姻缘不成,一直怪是程悦这狐媚子坏了她的好姻缘,因此对她更是气恨,而今天刚听得爹娘商量要给她定下一门亲,待孝满后便成亲,那户人家她是知道的,与华家的权势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那家的儿子她也见过一面,不但不俊还有些丑,与华紫英的风流倜傥相比更觉一个地上一个天上,顿时一肚子闷气憋在心里。
不想刚巧与程悦相遇,在错身而过时,她一个不小心踏在青苔上,顿时滑了一下,程悦刚好在身边,忙伸手扶她,不想才一松手,脸上“啪”的一声,火辣辣一阵,被程采瑶甩了一个耳光。
程悦怔了怔,忍下心里的怒火,退后一步,沉声问道:“瑶姐姐这是做什么?”
那一巴掌甩出,程采瑶顿时觉得心里爽快了一下,冷笑着斜窥着程悦道:“贱坯。”以前还碍着太婆在世,如今她可不给程悦面子了,不过是寄居在自己家里的蹭饭的罢了。
周围的婆子、丫鬟们也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却饶有兴致地探究着看着两人。
程悦握住了拳,回身望着程采瑶:“瑶姐姐说什么?”
程采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拖长着声音道:“贱、坯,狐媚子。”
程悦沉下脸来,道:“不知妹妹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瑶姐姐这样说我,倒是说出个究竟来,今儿这里人多,只怕倒不说姐姐无故往妹妹身上泼脏水,还以为妹妹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请姐姐说出个缘由来。”
程采瑶见周围明里暗里望着的人确有几个,道:“本来还想给你留上几分脸面的,既然你不要,我也只好说了。你爹爹是个乱臣贼子,拿着朝廷的俸禄做着中饱私囊的事儿,你和你母亲、你哥哥死皮赖脸地巴在祖宅里让我们赏口饭吃,那没脸没皮的样儿,和我家养的狗儿有何区别?你全家都是贱坯子……”
话未说完,又听得“啪、啪、啪”三声,却是程悦连扇了程采瑶三个耳光,她虽比程采瑶年龄要小些,却已与她一般高了,此时半仰着脸,倨傲地扬起小巧的下巴,一股飞扬的压迫之势油然而生:“第一个巴掌,是还给你的,你无故打我,是以奉还,第二个巴掌,是惩戒你的,我年龄虽然比你小,尊称你一声‘瑶姐姐’是我的礼数,但我辈分可比你高了一辈,是你的长辈,你无故犯上,目无尊长,是以惩戒,第三个巴掌,是教训你的,乃是你口无遮拦、胡言乱语,随便给别人身上泼脏水,是以教训。”
她说完后,转身便走,程采瑶怔了一会,被打得蒙了,突然反应过来,尖叫一声,便冲程悦扑了过去。
程悦早便料到了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往旁里一闪,顿时让程采瑶随着冲势踉跄了几步,才狼狈地站住了步子。
此时,呆住的众人也回过神来,忙去拉住还要扑上去的程采瑶,她气得要命,偏手被人拉住了,动弹不得,只气得瞪目结舌,却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程悦行远了,顿时“哇”地哭了起来,便奔回自己娘亲那里,要痛哭讲述她的委屈,身后一长排人追着,惊动了整个宅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