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论今(2 / 2)

爸爸又劝她:“咱就回去一下,换妈妈来……”

“我来!”小列车伸手接过宝然,“大哥你去吧,下一站还早,我陪她在这儿待一会儿!”

几天的火车坐下来,大家都已经相当熟悉了,于是宝然爸谢过他,又叮嘱了宝然听话别乱跑,便放心回身往车厢另一头去了,呃……,步子有点儿急。

列车现在已经完全在山谷中弯曲盘旋,风风火火一头扎进隧道里,闷头前行,片刻再一头钻出来,还没等看清眼前的山沟峰峦,又一头栽进另一个黑洞中,待挣扎出来,沿着山腰,伴着另一边脚下潺潺的清姜河水,拐过一个大弯儿,还看得见列车长长的尾巴,却是刚刚才出溜进前一个隧道口。

小列车员抱着宝然,两人的脸颊都贴上了玻璃窗。山就在眼前,那么近,那么高,搞得仰天望不到天,河谷就在脚下,那么近,那么深,深得见不到底。隧道越发密集,窗口明明灭灭,宝然无聊地掰指头念着:“出来了,进来了,出来了,进来了……”边念着边鄙视着自己:不纯洁太不纯洁了!

小列车员估计比她更无聊,也跟着念:“天亮了,天黑了,天亮了,天黑了……”

宝然咯咯笑起来:“看见了,不见了,看见了,不见了……”

小列车员也笑了下,可忽而又若有所思,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望着窗外,焦点却不知落在何处,嘴里喃喃:“

……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居然是仓央嘉措!

宝然收回目光,眨一眨酸乏的眼睛,第一次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维特,发觉其实这个无聊随和的年轻人还是相当英俊的。他有着舒展分明的眉骨和下颌,简洁清晰的五官,有些苍白的肤色为他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只有在自己这个“无知小儿”的面前才会念出来的诗,他是在想人?是在叹景?还是只为了他自己那匆忙而孤寂的青春?

没有人可以回答。大山沉默着,河谷沉默着,隐约可见的一方天空,也沉默着黑暗下去。只有列车,载着寂寞,载着喧嚣,不知疲倦,一路呼啸着前行……

列车果然晚了点,到达最高处秦岭车站时,天已是蒙蒙亮了。可惜宝然连日的精神亢奋,加上被打乱了休息饮食规律,已经是疲乏至极。爸爸叫了半天才懒洋洋坐起来,听得爸爸叫她看:“咱到了最高处啦,秦岭车站,起来看看!”

睁开迷迷蒙蒙的惺忪睡眼,宝然意思意思地看了一圈。也没什么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因为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山顶盆地,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峰,但山势相对要平缓许多,已经没有了昨夜里秦岭十八盘的陡峭险峻。

得出结论,宝然点点脑袋,一头又栽回去接茬儿睡觉。

困乏的清晨能够结结实实地睡个回笼觉是一件很幸福,非常有益身心健康的事儿。宝然再次醒来,心满意足。被妈妈带去洗了个冷水脸,精神矍铄地四处乱晃。

一夜过去,车厢外竟然已换了季节。昨天还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派北国寒冬的荒凉肃杀,这会儿望出去,地里青青的麦苗,山峦深深浅浅的碧色,俨然已是温暖和煦,生机勃发的春天了。

滔滔汤汤的嘉陵江一路伴随左右,随着山势渐低,平原渐广,江水也渐渐洗去了浑浊,不知不觉中变得碧绿清澈。这一路上隧道也是不少,但更多的是一道接一道大大小小的桥梁,还有沿着江边山壁上半明半暗的穹洞。山脚江畔,田野岸边,茅屋瓦舍渐次密集,时不时见鸭群悠游,儿童戏水,村妇呼喊着相伴,农夫挽起裤脚下田,一派南国田园风光。

小列车员似乎也睡足了懒觉,活动着脖子撑着腰过来,嘴角挂着松快的笑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到成都啦!”<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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