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然这一觉,足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爬起身看,屋子里静悄悄。她坐在被子里发了一会儿呆,陡然这么轻松舒畅地休息了过来,一时间还很不适应,身体脑子嗡嗡地,像是还在火车上,马背上,马车上,汽车上,颠簸摇晃。
门帘一掀,宝辉进来了。要说有妈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家伙新理了发,穿着新毛衣新鞋裤,似模像样儿的,不再是以前那副邋遢狼狈相,就是下巴有些尖,还没来得及补过来。
宝辉来到床前趴在被子上,凑得近近的对着宝然展开笑颜:“妹妹你醒啦!”
不等宝然开口,他又自顾自汇报:“爸爸妈妈上班,大哥上学去了。”
这么用功?都不带歇两天的,那么你呢?终于会逃学啦?
亲哥哥就是有默契,宝辉接着就说:“我以后不用上学了,爸爸说就在家陪着妹妹,明年再去上一年级!”
这才是重点啊,原来是报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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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会儿宝晨放学回来了,后面缀两条尾巴,十一岁同样上四年级的孙大虎和八岁上一年级的孙二虎,跟宝辉同龄的孙少虎估计还在家里跟在他妈后面打磕绊。这么说,这几个是一个学校了,孙大叔一家也调进厂子里啦?没这个印象,蝴蝶了吗?
大虎已经相当稳重,温厚地笑着:“宝然妹妹回来啦?听宝晨说起,过来看看你。”
二虎上上下下地打量:“听说你被熊瞎子抓走了?”眼里那意思有点儿遗憾,怎么也没见你缺胳膊少腿儿的呢?
宝然叫:“大哥好,大虎哥哥好!”
宝晨开始赶人:“我妹妹你们也看见了,可以回家了吧!”
二虎不走,“我爸今天不是要来你家吃饭?我等他一块儿!”
是来蹭饭的?蹭饭也没点儿自觉性,还这么讨人厌!
大虎揪着衣领把他拎走,“今天人多,过两天我们跟妈带着少虎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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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宝晨关好大门,支使宝辉去里屋门口放哨,过来先百感交集捏脸摸爪地检查一遍,你说他学老爸哪点儿不好啊!
完了宝晨取出书包,拿出宝然的小布包郑重交回。打开一看,不仅原有的一点不缺不损,还多出了六张猴票。宝晨抱歉地说:“到市里的邮局看了,只有这几张了。……要不,明天大哥再去商店里,看看有没有布娃娃?”
宝然很受感动,大度地摇头,那玩意儿是贬值产品,咱就不要浪费现金了。江宝晨同志,你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辜负党和人民对你的信任!……“剩的钱呢?”
宝晨懵了一下,但实在是已经被欺负得有些习惯了,掏出二十多元摊在桌上。这孩子有前途,手还挺紧,算了算除了六张邮票剩下的一分没花。
宝然捏出两张十元的,和颜悦色跟他商量,“给爸爸?”
兄妹三人虽然都已换得一身整齐簇新,但宝然看得出来,两个哥哥的黑毛线衣,都是旧毛衣拆洗过后新织出来的,而自己身上合体的铁锈红,是在四川过年时,作为衣锦还乡的证据,妈妈才舍得穿了几天的新毛衣。再看看新家里添置的几件必要而简单的家具,这次接他们三个回来,估计爸爸妈妈已经是倾尽全力了,还不知有没有举债。
宝晨想岔了,虽然舍不得,但也觉得把钱还给爸爸天经地义,于是点点头:“好,给爸爸!”看着剩下的那四块多元角分票犹豫。
宝然笑,归拢了全部塞进他口袋里。男人嘛,不能管得太死,至少留点儿零花……
看门的宝辉悄悄往这边望,被宝晨瞪回去:“寻思什么?!”
宝辉委委屈屈坚守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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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爸爸妈妈下班回来,宝辉立刻上前报告说他看到妹妹醒了,他帮妹妹把新衣服穿上了,他舀了锅里的粥给妹妹喝了……遭到了爸爸妈妈的严厉表扬。
宝晨没有同他争功,直接献上捐款。爸爸问他来源,就报告说是兄妹三个艰苦朴素**了重重诱惑而完璧归赵的小金库。这倒都是实话,起码对于兄弟两个来说,的确实事求是。妈妈感动地捧着钞票,“明天可以买面了……”
“买面十块就够了。”爸爸抽出一张来还给宝晨,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宝晨长大了,知道心疼爸爸妈妈了。这个拿去,跟宝辉一人五块。宝然要用的你们商量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