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家婆曾经说过的,自家日子自家过,谁也没法子去替着别人过。爸爸妈妈再担心,离得太远,也只能是过年多寄一点钱回去,顺便安慰自己,信件走的时间太长,也许这个时候,家里已经安稳了,他们在这里着急,也是白操心。也只能这样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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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节到。
厂里又开始加班加点干四化,努力会战迎新春。
宝然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快要到了节假日,就号召大家苦干大干,难道是为了表明平时就可以好好休息?至少在工厂的日常表现来看,好像是这样儿的。平日里修身养息的好了,关键时刻精力充沛地苦干一番,可以心安理得地过个好假期。
两个哥哥认为很有道理,爸爸笑她胡说八道。妈妈则在犯愁:“明天就放寒假了。我们车间又要加班。其实在那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是扣着人不让走,谁还稀罕食堂管的那顿饭呀。孩子们玩的回来肚子饿了可怎么办啊!到时候炉子都好熄了。”
爸爸自告奋勇:“反正我经常的要下车间,谁知道我在哪儿!到时候拐出来回家一趟把午饭做了。”
大家同时摇头。爸爸那是被重点关照的人物,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宝晨想想说:“要不然妈妈你早上多做点儿。我们随时小心着在炉子里加上煤,只要炉子不熄,中午饭我们自己热热就行了,这样屋子里也不会冷。”
这时候孩子远没有后来那么娇贵,既然儿子主动请缨,爸爸妈妈也就欣然同意了,只叮嘱了一句:“煤炭只管加,只要别把房子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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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个把炉火烧得那个旺,火墙中间夹着的那块铁皮散热板旁边都站不住人。
孙家三兄弟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带了土豆地瓜在宝然家安营扎寨,没了大人的唠叨管束,每天都在这边耗到天黑,才一起堆在那辆永久二八大杠上,耍杂技般飞驰着出城回家。宝然爸原想着送一送,山东大婶说:“一帮野小子,哪个想不开了才去招惹他们,甭管了!”
想想也是,这仨凑一起自己就像劫道儿的,也就随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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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大部队在外面进行着冰尜撞击大赛,正到激烈处,宝晨拽过一个路过的大人问了问时间,回来在二虎腿上踢一脚:“你回去,给炉子上再压两块儿煤!”
“为什么是我?!”二虎不服气。
“因为你输了!”宝晨说着手下鞭子猛抽一记,二虎的胖墩儿冰尜被撞得飞了出去,一头栽进雪窝里,当场壮烈。
“你!……你偷袭!”二虎气得有些结巴。
“兵不厌诈!少罗嗦,还不快去!”宝晨瞪起眼睛。
二虎更气,就算是大哥大,也轮不到你来当啊!自己大哥还大着宝晨一岁呢,也没见他这么指手画脚的,于是硬犟起来:“宝辉少虎刚才也输了!”
可惜他家大哥并不体恤二弟的孺慕之情,直接说:“叫你去你就去!宝辉少虎都回去添过了。”
二虎恨恨地又看看屡战屡败却依旧耐心十足的宝然,和她那只焊了大螺帽底下塞只小钢珠的超小型冰尜,总算保留了一分理智,没有嚷嚷出那句:“她怎么就从来不去添煤!”
郁闷地去了。
为了尽快地报仇雪恨,二虎同学效率奇高,宝然放出了自己栽栽歪歪的小冰尜,摇头晃脑地才挂掉两次,添煤工就窜回来了。
“来来我来了!看我这回不顶你们一个人仰马翻!”二虎气势汹汹叫着。
只要不顶肺,怎么着都行。宝然很识相地把自己的小家伙挪得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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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中午,众人收工回到家里,只见冰锅冷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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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挣扎着辩白:“我加了煤了,真的!加了好多!”
宝然探头看看,嗯,是挺多的,压得火星子都喘不过气来,生生的窒息了。
“回头再跟你算账!”宝晨跐了二虎一句,动手重新生火。
宝然家用的是一只铸铁的三出口炉子。上面的炉圈儿大小三道,拿了铁钩子全部钩下来,拣出被二虎同学层层压上的大煤块儿,捅了捅底下的炉灰。宝晨回头:“柴呢?没柴了,二虎劈柴去!”
二虎灰溜溜去做童工,努力劈柴。大虎把宝辉少虎宝然赶回里屋,“都里面呆着去!火墙还没冷透,别都跟这儿门口挤着!”自己挥起榔头砸煤块儿。
宝晨打开炉子底层的炉灰膛,伸手进去按按,“可惜!都有八分熟啦!”
二虎一缩脖子,干得更加卖力。
大虎笑着:“一会儿半生的洋芋都归他!他喜欢吃!”
二虎大叫:“谁说我喜欢?我最讨厌烤洋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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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纸引火,架柴添煤,大家忙着乱着笑着闹着,不一会儿炉火熊熊燃起,屋子慢慢回暖,饭菜渐渐飘香,大虎叫着屋里的三个:“开饭啦!”
忽听“咚咚咚”有人敲门。二虎就近,一把拽开劈头就问:“找谁!”
门开处,厚重的大棉门帘子下面,站着个圆滚滚的小姑娘,被脸上抹出几道煤灰的二虎吓了一跳,翻起眼来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