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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宝然爸被远远推在一边,宝然叔叔和周叔叔正同其他的送站人抢夺行李位,战况激烈。呃……上海实在是个先进文明的城市,大家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婶婶唐阿姨也加入进去,满车厢的上海话叽叽呱呱,热闹非凡。争到紧张处,不时有人涨红了脸梗粗了脖子,伸胳膊挽袖子地嚷嚷要动手。红彬阿宁看得激动万分,可最终还是秉承了理论指导实践的宗旨,维持了大城市市民应有的礼仪风度,没有给他们上演全武行,有点儿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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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抬头,只见一个小青年正笑着半弓了腰靠近自己。转过头,另一边还有一个,笑嘻嘻盯着她看。
红梅垂了垂眼帘,没动,也没出声。
问话的青年靠得更近:“***,是谁欺负你了呀?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出气!”另一边的青年见红梅没动,也松垮垮地靠到了栏杆上,继续吹着口哨。
红梅猛地将手中的书包挥了出去,正砸在靠近的那张脸上,接着毫不停顿地转身窜了出去,飞奔,转弯,下楼梯。
等那两个小青年气急败坏地追下天桥,红梅已经消失在来往的车流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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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家的行李各就各位都安顿下来了,车厢里又是一派热情友好的气氛。送站的都是阿拉上海宁,坐车的多是全疆各地的老少爷们儿,攀交情的拉话的议论铁道交通的,刚才那些剑拔弩张转瞬成了过眼云烟。
宝然爸同周叔叔靠在车门边的角落里,远远地望着窗外站台上清冷的灯光和匆忙而过的人群。
“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以后别有顾忌,多给我来几封信,有什么事情也还跟以前一样,直接说出来就好。帮得上的一定帮,帮不上的,就当是有人听你发泄发泄,别老憋在心里,啊!”宝然爸抽出一只烟来递给周叔叔,自己也拿出一根来,鼻子下面闻了闻,还是别在了耳后。
周叔叔也没了刚才跟人争抢的精神,接过烟立刻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再长长地吐出去,“老江,我现在真的没底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啊!”
宝然爸握了握他的肩:“不管怎么样,多顾着点儿孩子。我们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她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哪!”
周叔叔点点头,再不出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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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跳下一辆公交车,不顾后面发现了她蹭车的售票员的尖声斥骂,拼命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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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然叔叔看看表:“这车要晚了。”婶婶盯着对火车充满了好奇的儿子女儿,不时提醒:“别乱跑啊,当心下不了车一路给你们拉到新疆去!”
阿宣乖乖站住。阿宁回头一笑:“那不正好?”
唐阿姨谁也不理,阴了脸带着茫然注视着车外。
宝然悄悄把红玉拖到一边:“你姐姐呢?”
红玉手里紧紧抱着那只倒霉的珍贵纸包,很干脆地告诉她:“姐姐洒了水,哥哥挨了打,妈妈和舅妈吵架,姐姐跑了!”
太精炼,宝然听得一头雾水,扭头看看拽着阿宣窃窃私语的红彬,不像受过体罚的样子。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姐姐跑哪儿去了知道吗?”
红玉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姐姐经常跑的,晚上睡觉就回去啦!”
宝然看着她美丽轻松的一张脸,很想给她一下子,看看四周,环境不允许,只好恨恨地别过头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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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广播开始请送客的亲友下车,列车就要开拔了。各车厢乘务员也开始吆喝着关门了关门了,车厢内外一阵嗡乱,下车的上车的隔着窗口依依惜别的,直到踏板收起,车门关闭,站台上值班员吹着哨子手持小旗将送站的人群隔在安全线外。
列车缓缓驶离了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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