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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班分四个组。由我和叶晓玲,还有两个小队长分别带队。班里的包干区是从二年级二班到咱们三年级一班,老师已经画好了分界线。我带队从二年级那边往这边排,叶晓玲带队从咱们班往回排,你们两个小组负责装筐清运,记住一定要把雪运到指定倾倒点!去年四年级有个班就是因为这个扣了分。我们这边清扫完了会抽出人手过去帮忙。好了,就这些!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那好,书包收起来放好,各组长带队出去,高静记得锁门!”
班长兼大队委王晶站在讲台上,跟个小老师似的有条不紊地一一布置。下面的同学们似乎对她的权威很是认同,一个个乖乖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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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晓玲出门前对王晶说:“江宝然实在太小了,我们组少算一个人吧,不然按人头分下去她吃不消的!”
王晶看了看帽子围巾棉手套捂得严严实实的宝然,手里雄赳赳气昂昂拄着根小铁锨,大概是她爸爸给特制的,比别人的整小了一半儿。也是,正常规格的她根本就拿不起来,要不然学校也不会有三年级才开始有扫雪任务的惯例。
随意避让着纷纷向外走的同学们,王晶摇摇头:“不用,到时候学校统计起来也不好说。咱们班不开特例!刘军跟她交换去你们组,让江宝然跟着我吧,包干地照旧!”说着不再跟叶晓玲废话,叫过刘军通知一声儿,回头叫宝然跟好了自己。
宝然赶紧拎起小铁锨颠颠儿地跟上。
叶晓玲轻轻撇下嘴,回头招呼自己的队员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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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刚刚放学的时候就开始下,整下了一夜,今儿早起松软洁白的雪层已经厚及宝然的膝盖。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前面的疏疏拉拉的半个多月都是小意思,扫帚挥挥就过去了。这场大雪一下,经验丰富的学生们早晨过来都自动自觉地带了铁锨扫帚,厂子里上班也推迟了半个小时,先清扫积雪。
初中高中部的都被拉到大马路上,同厂里抽调的职工一起,清扫单位的包干区。这是新疆几乎所有城市约定俗成的惯例,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拉帮扯皮。清扫的晚了,白天车子一过,路面就被压得梆硬,结块成冰,以后只会更麻烦。所以中学部的院子,外面大操场的跑道,还得抽出小学部高年级的部分学生和老师去打扫,小学部的院子就全交给像王晶这样的各班班长和大队部来负责指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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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然跟在王晶的旁边,小铁锨上下挥舞干得很是带劲儿。王晶看着满意地笑了笑,提醒着她:“往后站一点儿!对,裤脚放下来把鞋子盖住,要是进了雪。一回教室就化掉了会把脚冻坏的!别着急,肯定能干得完!”
当然能干得完。王晶的铁锨不停地起落翻动,推着两人份儿的雪线往前进,宝然也就是跟在后面打打下手捡个漏儿。宝然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在斜后方悄悄打量着王晶。
她大概已经是浑身的汗了,说话间,嘴里的哈气和头顶的热气齐齐地冒出阵阵的白雾,转眼又在鬓角发梢上结起莹白的水珠,再化成冰霜。她比同年级的孩子都要大些,算起来应该是在74年的尾巴上,身材高挑,发育良好,看着格外地端凝稳重。偶尔抬头看看同组同学们的进度,或是回头看看后面的宝然,伸手在自己的额头抹上一把。原本兜头裹脸的一条长长围巾,这时已松散地搭落在肩头,露出了冻得嫣红的一张脸,丰满结实,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新鲜润泽,如一颗健康饱满的大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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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宝然认识她时,尽管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这颗大红枣已经晒过,脱水干蔫。那时本该进入高中的她,连留了两级,跟上初二的宝然同班,而且那时宝然认识的她,也不叫王晶,而是叫王梦。当时宝然正在跟风读琼瑶,还很是羡慕过这个名字,谁知跟她说起,她却苦笑着说:“哪儿有那么浪漫,这名字是我自己改的,忘梦,过去就是梦一场,都得忘掉才好!”
宝然好奇之下追问她以前的名字,没问出来,那时她怎么说来着?对了,就一句:“那是我爸爸妈妈给起的,现在没人叫了。”吓得宝然再不敢问下去了。
后来只隐约听说,王晶的爸爸是当年三五九的小兵,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个孩子,爱若珍宝,给她取名天地之华为晶。谁知王晶才三四岁的时候,爸爸就老伤复发去世了。王晶妈妈原是家属,丈夫去世后照顾进机械厂后勤,但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王晶自小照顾妈妈照顾自己,出奇的成熟懂事,上学后还品学兼优,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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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王晶直起腰,四处张望一下,对组里几个男生说:“行了,我们已经赶在二班三班前面啦!再有这点儿就扫完了,你们几个,再到叶晓玲组里抽出三个来,过去帮着抬雪吧!剩下的女生来就行了!”
几个男生得令,扛着铁锨跑去学校后勤又领出两只大筐子,一路小跑运雪去了。
王晶再擦把汗,看看自己班里遥遥领先的进度,很是自豪地笑了笑,又埋头接着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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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王晶同宝然记忆中的那个,外表相差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听叶晓玲说到她妈**病和她的叔叔婶婶,宝然只能是怀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这会儿王晶的妈妈住过了院,那就是已经犯病了。也就是今年,跟她们住隔壁的叔叔婶婶开始接手母女俩的日常生活,渐走渐近,直到最后密不可分,连人带房完全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