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毫无责任心的克里木江和少虎转悠够了跑回来,宝然已经不在屋里了。两人吓一跳,出来问了看摊老爷子,转个弯才发现宝然正跟旁边一家小店主说笑得正欢。
克里木江长舒口气:“还以为你又给人拐走了呢!”
“什么?”宝然奇怪。
“没什么!”克里木江愉快地笑:“怎么跑这边聊天来啦?这是我的新邻居,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那小店主也笑起来:“不用你给介绍!俺跟你是新邻居,跟俺们小宝然可是老朋友了,对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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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邻居小店主,正是河南小伙儿。
这家伙怎么又跑这边来了呢?说来话长,宝然是知道得挺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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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河南小伙儿的油条摊儿,宝然隔三岔五总会借口嘴馋去他那儿跑一趟儿。爸爸妈妈知道了原委,倒也默许了女儿时常去光顾他家的生意,找机会还请了小两口去家里吃了顿饭。这两口子同他们姐夫家大不一样,都是勤快人儿,尤其是河南小伙儿那个年轻媳妇,极有眼色,大哥大嫂叫得欢,待人接物也大方爽利,一来二去的,两家还有了些交情。有时候山东大叔过来了,还特地把他叫过去喝一盅儿,大家都亲切地管他叫“小河南”。
可时间一长,小伙子他姐姐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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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同河南王家平时没什么特别的来往,生活习惯不同,工作中接触不多,也没什么对路子的话题,大人见了面,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宝晨他们可就没有这么友好了。
自从那年井台诽谤事件后,宝晨同二虎没少去找那河南女人家的晦气。抽冷子跑人家门口去放鞭炮,吓得她家的鸡连着两个月不下蛋;入冬前爬人房顶往烟囱里塞破袜子,害得她家灌了一天的大黑烟,都是他们干出来的。至于往人柴火堆上浇水,煤棚子里拌土块儿,更是小菜一碟儿。宝晨还可以说是报那童养媳之仇,二虎也跟着起哄,只能理解为这家伙是天生的唯恐天下不乱了。
只有一次失败,那是二虎不知打哪儿弄来两只蟑螂,说要扔到她家厨房里去恶心恶心人,结果铩羽而归。大家问他原因,二虎痛苦地说:“真他娘的,她家里的蟑螂比我拿过去的还要大的多了!”
河南女人可是彻底记恨上了江家的孩子们,又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见到两家来往,抱怨弟弟一家不给自己争面子,面上不好说什么,背地里免不了酸言咸语地找茬生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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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早上,宝然同高静一起又去排油条。就看见河南女人家的大女儿端只大竹筐过来,径直到了小河南媳妇跟前,张口就是:“我妈说,要两斤油条!”
排队的人都吸一口气,注目围观。
在新疆,买东西所说的“斤”,一般都指公斤。两斤,这家人是打算把这油条吃上一天三顿么?
小河南媳妇脸色很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这要的太多了,等我先把人家这些炸完了再说吧。”说着下巴指指一长溜的队伍。
那大女儿也不是个泼辣的,宝然认得她,在三年级三班,人前还有些瑟缩,但可能是得了家里的吩咐,低了头,还是接着坚持:“我妈说,马上就要。”
这回小媳妇忍不住了:“这叫什么话?见天的占便宜还有理啦?人家这付钱排队的还得让着她这插号儿吃白食的?谁该她的!”
完了把那大女儿晾在那儿不再搭理,回身招呼客人:“您要多少啊?”
那个女孩儿给她说得快哭了,低头坚持着又站了一会儿,居然还讲:“我妈说,油条摊是我舅的,我家吃油条是该当的……”
小媳妇的脸几乎青了,慢慢回头去瞪视她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回头继续招呼:“下一位。”
下一位正是宝然,她赶紧上前递过钱:“阿姨,十根。”
小媳妇见到是她,脸色缓和下来挂出了笑:“好啊,小宝然,你还是喜欢炸的嫩些的?”
宝然笑着点头:“是啊,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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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听一个高声大调的嗓门嚷着:“我说呢,不就几根油条嘛还赶上唐僧取经了,原来人家忙着巴结领导呢!至于吗?当官的家里再小都是人物,自家的穷亲戚就都不是东西啦!”
呃……,宝然赶紧低头咬住嘴唇,高静却肆无忌惮地同队伍里几个人笑出声儿来。
大娘,……要是时间仓促,您大可以慢慢想好了再骂的,我们不急,您看,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大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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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媳妇憋了半天的火找到了出口,还没忘了将称好的油条往宝然的小竹篮里一顿,回身,掐腰,点指,标准的茶壶式:“还好意思说?你自己都不要脸了,我还费那么多事儿帮你捂着干什么!”
排队的人“呼啦”让开,给她们空出角斗场,油条可以歇一顿不吃,热闹可不是天天都有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