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蒂冈境内有许多诸如圣彼德大教堂、西斯廷礼拜堂及梵蒂冈宫殿等远近驰名的建筑物,并非基于宗教目的而来访的观光客也不少。
充当航空玄关口的梵蒂冈机场仿佛紧贴着这面于十五世纪建造、用来隔开罗马市区的巨大围墙看起来简直就跟城墙没什么两样座落在梵蒂冈市,而在距离机场短短数百公尺远的地方,则有唯一一扇设置于城墙上的大门。
前来梵蒂冈参访的观光客必定会利用这座机场,然而经由空路来到这座历史古都访游的观光客,如果不肯接受疾病方面的抽血筛检就无法通过登机门。除非是地位显赫的VIP,否则等上数个小时排队受检可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不过人们倒也都觉得『毕竟罗马教皇人在此地,这种严格控管的规定也很符合梵蒂冈的作风』,而乖乖地接受针筒穿刺及抽血。
然而假如是比较有警觉心的观光客,大概就会察觉到这些手持针筒的白衣男子们均拥有一副以医疗相关人员而言显得过于魁梧的身材;倘若还具备在调查机关上过班的经验,说不定也会发现藏在白衣底下的危险突起物。
话虽如此,观光客们八成也料想不到实际上他们藏在怀中的玩意儿是经过特殊加工、专门用来诛杀魔族的武器,而他们就是隶属于教皇厅神盾部门的「检疫局」人员吧。抽出来的血液并非滴在显微玻片上,而是滴在能够分辨出非人族群的「帕多格洛斯石碑」上,目的是为了钓出试图潜入梵蒂冈狙击LADYKEY的魔族份子。
目前虽然没有LADYKEY藏身在这个小小的国家当中,但这项检查行动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拥有黑暗血统的份子们通通被逐出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来临为止吧!
经过一番折腾总算完成「检疫」手续并通过登机口的观光客,接着得前往大厅等待搭乘连接机场与梵蒂冈城墙内侧市区的专用公车当然是用来管理人员出入的交通工具只不过挑这天来访梵蒂冈的观光客都将目击到一种基本上不应该生活在梵蒂冈境内的生物。
也就是一名身穿法衣的庞克族。
年纪大约是二十出头、或未满二十岁的青少年。他留着一头足以为自己多增加一成身高的高耸刺猬头,耳朵及鼻子上挂满数不清的耳环,嘴巴旁边发出边咀嚼口香糖的声音,耳机还流泄出吵闹不堪的音乐这是一个连在发源地英国八成早已绝迹的纯种庞克族。他露出肯定有嗑药习惯的危险目光物色着可能身怀钜款的猎物这是众多观光客对他的第一眼印象。
但不知为何,这名庞克头身上却穿着一袭设计款式颇为陌生的蓝色法衣。他仿佛是一种具体呈现出「不合理现象遍布全世界」这句话的生物。
『喂,那边那团东方人,你们干嘛随便拍我照片啊?难道你们看见了什么稀有动物不成!?要不要我拿吉他帮你们独奏一首送葬曲啊!?』
被顶着刺猬头的神职人员席德吉耶竖起中指破口大骂的日本人观光旅行团虽完全翻译不出他那口夹杂大量粗话的英语,但基本上还是立刻察觉到如果继续逗留于原地,原本五天三夜的观光旅*行程将立刻缩短成两天零夜,随即发出尖叫声,飞也似地逃离机场大厅。
『真是够了,心情有够不爽』
虽然大多数同僚对他都有所误解,但实际上他很清楚这头古怪发型跟一般人认定的「中规中矩」相去甚远。然而他觉得这造型远比任何风格都来得更加帅气,同时也认定这就是即便遭人批评,也要全力贯彻到底的生活样式。只不过纵使有所自觉,一旦遭到他人指指点点,心情仍旧会感到很不愉快。
吉耶弯腰坐回板凳上,小声说着:『该死,薰这蠢蛋,也未免慢过头了吧!』对于号称在神盾部门两千年历史当中用字遣词最没品的他而言,这句话只不过是表达出『薰这小子,好像有点迟到耶』的语气,绝不是代表他开始发起脾气,然而刚好在板凳附近的观光客还是被他吓得一哄而散。
他来到梵蒂冈机场的目的,是为了迎接在八个月前那场战役当中和自己一样幸免于难的深津薰。
当薰替惨遭杀害的养父深津神父举办完告别式之后,便与带着苏菲亚遗体回到故乡安葬的蕾妮会合,接着就此启程离开日本。
没人知道他们俩在启程之前到底谈了些什么,就连教皇厅几乎也掌握不到他们这八个月之间的消息。尽管他们偶尔会应教皇厅要求现身参与任务,但每当任务告一段落,他们就会如同云雾一般悄然消失,甚至连吉耶也只透过电话跟他聊过几次而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两人所经之处必会留下为数可观的魔族及眷属尸骸。
差不多在一星期前,薰主动致电教皇厅表达了『打算重返日本』的念头。教皇厅除了安排他驻扎日本分部之外,同时又为了正式迎接他成为神盾部门的成员而邀请他拨空前来梵蒂冈。今天正是他预定到访的日子。
『薰这臭小子,居然跟蕾妮大姊处得这么好』
带着一丝嫉妒语气喃喃自语的吉耶突然感受到一股险恶的气息,促使他动手摘下耳机。
他侧耳聆听,发现远方传来一阵争吵声,接着又听见好几个人朝着他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吉耶随即伸手轻触暗藏在法衣两袖的双钗发射钮。
引发吵闹声的来源现出身影,只见一名男子从登机门后方直奔而来,背后则有数名身穿白衣的男性快步追赶着这名男子。白衣男子们脸色大变,手上全都握着枪械。他们是教皇厅「检疫局」的成员,而在机场进行的「检疫」手续并非用来调查旅客是否为传染病带原者。换句话说,这名遭到追赶的男子是
『「它们」吗!』
白衣男子开枪射击,被追的男子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配合枪响腾空跃起,避开了子弹的攻击。男子直接利用这一跳顺势跨越报到柜台,距离及高度都远胜奥运金牌纪录。阵阵枪响使得机场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男子则边推开观光客边加快脚程跑向机场入口。
『你们通通给我住手,这里可是梵蒂冈耶!』
吉耶出声制止白衣男子们。要是被这么多观光客目击到那名男子遭子弹打爆头颅之后仍旧活蹦乱跳的场面,事后根本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巴。甚至还有些明明吓得趴在地板上,却还试图拿行动电话拍下独家照片的蠢蛋。
『我是神盾部门的吉耶,那家伙就交给我处理。』
吉耶取出藏在袖子里的双钗,随即倒握其中一把尖钗,当成飞镖使劲抛射出去。这把他惯用的武器穿越人群缝隙刺中男子脚跟,男子顿时因脚部受创而往前仆倒在地。
(它是使徒,并非魔族。)
吉耶由其动作的迟钝程度判断出对方并非道地的魔族,只不过是接受过它们鲜血洗礼的使徒罢了。它八成是个满心希望得到主人夸奖,却不知机场设有「检疫」手续而迳自跑来刺探梵蒂冈动向的蠢蛋吧!
吉耶像是施展美式足球冲撞技巧似地扑向使徒,翻身跨坐在它身上,并运用体重锁住它的手臂关节之后,随即举起尖钗前端对准使徒脸庞。
『别动!这玩意儿表面涂有克魔镀膜,要是被这玩意儿烫伤的话,你就甭想安稳归西了!』
胜负已分。对这帮怪物而言,涂上克魔镀膜的武器就跟滚烫的火筷没什么两样。只要一看见这类武器出现在眼前,照理说应会促使它们产生动弹不得的生理反应才对此乃吉耶身经百战所体悟到的「常识」。
然而有时候经验反而会转化为令人疏忽大意的盲点。
被逼入死胡同的使徒竟采取了出人意表的行动,张口咬住吉耶的尖钗。尽管传出一阵『嘶~』的刺耳声音,使徒的嘴巴遭到克魔镀膜灼伤,但它却毫不在乎地狠狠咬碎尖钗,并使劲扭转被锁死的手臂关节。只见使徒伴随着肩关节脱臼的声音,硬是从吉耶身体下方挣脱出去。
(完蛋了!)
当他发现平淡的生活已大幅削弱自已身为特动人员的戒心时已经太迟到了。单就臂力而言,人类根本不可能凌驾于使徒之上,这次反倒换成使徒取得优势。
使徒脸上浮现笑容。这名领悟到潜入失败而做好赴死心理准备的使徒,此时找到了一个最适合顺道带上路的旅伴。
使徒举臂往下猛然一挥,长有一排利爪的手掌以刨挖吉耶颈动脉的角度急袭而来,吉耶虽然高举双臂防守,不过此举大概也没什么意义可言。
(这下子死定了)
就在他以为脑袋即将搬家的瞬间,只见一道小小的蓝色身影快速自古耶面前飞掠而过。伴随着冲击声使徒发出惨叫,吉耶身上的压迫感也跟着消失不见。原本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使徒则跌落在数公尺外的地板上,同时伸手捂着脸庞。虽然那道小小的身影起脚踢飞使徒,吉耶却无法立刻理解到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小的身影一名个子比自己矮小许多,留着一头黑发的少年背影展现出仿佛穿着冰鞋溜冰的速度冲向倒卧在地板上的使徒。使徒虽然起身挥拳试图殴击迎面而来的少年,少年却轻松架开手臂,再度抓住使徒抛向空中旋转一圈,接着重重地砸回地板上。
少年一跨至使徒身上,随即采取不同于吉耶的作法,以膝盖顶住对方的头部。纵使身为使徒,也无法在小腿骨断折的状况下逃出生天。
『给我拘束具!』
少年开口吩咐随后赶来的「检疫局」白衣男子们。少年头也不回地接住白衣男子们抛出的钛制特殊,动作俐落地铐住使徒的双手双脚。看见少年展现出如同舞蹈般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周遭观光客们都不禁发出听起来很像议论声的欢呼。之所以没有形成喝采声浪,八成是因为出手压制这个魁梧壮汉的人物,竟是一名高中生,或者搞不好看起来根本就只是个国中生的纤瘦少年。就连看在吉耶眼中,也觉得这是相当不切实际的一幕光景。
『奉劝你最好别尝试弄坏。如果你敢做出任何企图逃亡的举动,我们将不得不背负污名,成为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杀人的神职人员。』
少年以尖锐却充满嘲讽意味的从容语调警告使徒。当晚了几步的白衣男子们也举起包围使徒之际,使徒早已放弃抵抗。并非因为遭到包围,而是由于看见少年游刃有余的伫立身影,已使它彻底领悟到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才起身的吉耶突然发现这名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而将铐上拘束具的使徒交给「检疫局」那些白衣男子们的少年,则是『呼』地吐了口大气,边擦拭汗水边转头往后看。
少年脸上依旧保留着刚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的严肃神情,身上穿着已布满污垢的神盾部门法衣,两只拳头都像拳击手一样绑满绷带,残留于脸庞上的数道伤痕则为俊秀的少年增添几分精悍气息。
深津薰!原本应该是吉耶等着迎接的人物,但此人与记忆中的薰压根儿构不着边,觉得他判若两人的吉耶,当下也只能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原本以为在这八个月之间由「杀戮专家蕾妮」及「弗拉基米尔剑士」合作堆砌起来的大量黑暗份子尸首,肯定都是死在蕾妮大姊手中的方耶,此时却转念认为其中必有几成是出自这名少年的杰作。
『唷,吉耶,好久不见啊!』
薰总算放松心情展露微笑。至少他那张看似女孩子的灿烂笑容还是跟八个月前一样没变。
◇
位于圣彼得大教堂二楼的接待室空间差不多跟一座小有规模的舞蹈厅一样宽敞,搭配仿佛自完工时代起就连一只花瓶都未曾移动、保存良好的室内家具及装饰品,再加上从远处传入耳中的圣诗班歌声,营造出一个好像连空气都是从中古世纪撷取过来的庄严空间。
门扉开启,一名配戴全副重武装的卫兵走进房间,接待室内的三名人物立刻停止交谈。卫兵将拿在手中的资料交给其中一名体格壮硕的老人,看完这份资料的老人似乎颇不愉快地皱起眉头,并将资料转交给坐在隔壁的瘦小老人。瘦小老人也一样眉关深锁,却并未再将资料递给同样在接待室内的第三名人物。
『等事情全部处理完毕之后,再对机场安检负责人进行停职处分。』
体格壮硕的老人出声说道。一听见他那跟年龄极不相称、如同锐利刀刃一般的口气,卫兵随即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并侧目偷瞄了第三名人物一眼之后,这才转身退离接待室。
『机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吗?』
第三名人物随口出声询问两位老人。此人是个年约三十,留着一头金色鬈发的美女。身材壮硕的老人迳自将头撇向一旁,表现出完全不屑跟她对谈的感觉。她转眼望向瘦小老人,他则以虽然有礼,听起来却很冷淡的语调回答:『那只是件与您这位局外人无关的事啊,玛尔杰斯小姐。』
『我们赶紧言归正传吧!』
瘦小老人神盾部门日本分部部长长谷川祭司开口说道:
『我必须再次声明,神盾部门其实并没有试图违背双方约定的意思。我们承认确实欠你们人情总之从刚刚开始,我已经说过十次同样的话了。』
最后那一部分隐约透露出他难得用上的挖苦语气。就连被喻为在神盾部门干部当中最擅长隐藏自我情感,不让对方看穿自己手中握有什么王牌的交涉名人长谷川祭司都忍不住说出一、两句嘲讽的话,由此显示这名不速之客难缠的程度可见一斑。
长谷川祭司乃是策划八个月前在日本展开的那场门扉封印行动的负责人,他也只是为了配合涉入此事的深津薰回归时程而从日本飞抵梵蒂冈,单就神盾部门的指挥系统而言,他并没有立场与这名女**涉。但由于以前跟这名女**涉的人就是他,因此才不幸地再次被扯进这淌混水当中。
『哎呀,祭司,我可是一点也不怀疑你所说的话唷。毕竟对你们来说,违反约定就等于触犯诫命嘛。』
名唤玛尔杰斯的女性嫣然微笑,缓缓端起摆在眼前桌上的花草茶送至嘴边。
她那讲究的优雅举止看得年纪一大把的长谷川祭司都不禁敌意全消。她拥有一身即便与罗马教皇共进午餐也不足为奇的完美餐桌礼仪。
然而那样的餐会却永远不可能举行。因为她身上所穿的服装乃是教皇厅痛恨到甚至不肯公开承认其存在的魔术师协会的红色法袍。
无论是「中立之红」也好、「混沌之黑」也罢,照理说身穿魔术师协会法袍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走出梵蒂冈机场并踏进市区半步。但由于她是个跟教皇厅有点关系的人物,导致教皇厅也只能认命让步。拜此所赐,圣彼得大教堂顿时陷入一片仿佛在二次大战期间,阿道夫**突然现身史达林格勒一般的混乱局面。
她放下茶杯,从法袍内侧掏出一个小小瓶罐,里面装有粉红色的浓稠液体。眼见魔术师拿出成分不明的药剂,长谷川祭司整个人不禁为之一僵。但当她一打开瓶盖,一股随处可见的香蕉水气味立刻倾泄而出。瓶盖底部连接着一串刷毛,她则用这串刷毛沾取粉红色液体涂抹自己的指甲。
『指、指甲油
目睹她边哼歌边涂指甲油的光景,长谷川祭司顿时忍不住额冒青筋。
『玛尔杰斯小姐这种事麻烦请移驾至其他地方处理好吗』
她却完全不搭理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情绪的长谷川祭司,像是唱着歌似地出声说道:
『嗯,我始终相信教皇厅唷。我当然相信啦,想必诸位一定会遵守约定吧』她举起涂好指甲油的双手挡在自己眼前,透过指缝注视着长谷川祭司。她双眼透射出一道非常坏心眼的目光,接着改用轻佻的语调撂下狠话:『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如此,那就快点依约把该借给我的人才交出来啦!』
『拜、拜托,你这人未免也太搞不清楚状况了吧!』
长谷川祭司终于忍不住起身破口大骂,坐在一旁的壮硕男性则出声制止。
『长谷川,这只狐狸精只是故意装出一副不讲理的模样罢了,别被她牵着鼻子走。』
『真对不起。』
长谷川祭司一脸羞愧地道歉并坐回椅子上。
体格壮硕的老人将被茂密白胡须遮盖的嘴巴抿成一直线,定睛直视着红袍女性。尽管他看似已届很适合天天坐在安乐椅上含饴弄孙的年纪,但眼光依旧敏锐异常。
奥普利柯尼,他是目前身分虽为圣彼得大教堂直属亲卫队长,然而先前却是担任神盾部门副队长职务,直到半年前才卸任的最高干部。神盾部门随着前任LADYKEY苏菲亚莉薇艾尔的逝世而暂时解散,成员们各白被调派至其他组织单位;现在「神盾」迋仙名称只用来代表教皇厅抗魔机关的总称。
『哎呀呀,如果搬出「狐狸精」之类的粗俗字眼,你最喜欢的天国可是会离你远去唷!』
她换回仿佛耍诈般的优雅语调,刻意装模作样地挪动手背轻捂嘴角,『哦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奥普利却只是『哼』地嗤之以鼻,避开她的挑衅。他在年轻时代拥有号称与前任弗拉基米尔剑士深津神父齐名的传奇资历,如今则是一名被暗中揶揄成老狐狸的难缠人物。
奥普利模仿她啜饮一口花草茶之后,接着出声说道:
『如果讨厌狐狸精这个称呼的话,那我就改叫你外法师好了。我们确实亏欠你们一笔债;毕竟就形式而言,那家伙是由魔术师协会派遣至战锤部门的外来助手。依照当时订定的契约,在你们需要神盾部门协助之时,我们就必须履行派遣人才协助的义务。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当然愿意赌上名誉遵守约定。只不过这个时期不太凑巧,我们手边没人有空可以执行你所要求的「潜入某村庄展开数天秘密调查」的任务啊!』
『哎呀,真是糟糕呢!』
她用另一手的手指轻抚刚刚才涂上指甲油的指尖。指甲突然绽放光华,随后只见粉红色指甲油在转瞬之间幻化成鲜艳的蓝色。奥普利忍不住猛然吐光含在口中的花草茶。
『你、你这家伙,你刚刚干了什么好事!?』
『你不觉得这样做比较省时省力吗?』
『你、你、你这该死的外法师!竟、竟敢胆大包天地在这座神圣的大教堂当中使用魔法』
奥普利呈现出一副气愤至极的激动模样。她则无视奥普利的反应,再次迳自轻抚指甲,只见指甲随即转变成紫色。接着,她边展示指甲边说:『呐,你不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搭配这种颜色吗?』奥普利的脸色也随着内心怒火而涨成紫红色。
『啊,奥普利先生,关于你刚刚的主张啊,是否等于「我是借了钱没错,但还没敲定准备在什么时候还钱唷」的意思呢?阁下该不会打算等到百年之后才肯出手协助吧?』
『谁会讲出如此卑劣的台词啊!我只是说在先前进行门扉封印作战所造成的莫大损失尚未完全恢复的这个时期,我们无法基于不明确的情报就随便派人奉陪你们的兴趣嗜好』
长谷川祭司说了句『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从旁制止起身破口大骂的奥普利。感到羞愧的奥普利则面红耳赤地弯腰坐回椅子上。神盾部门当中名气最是响亮的两人,在这名恶质到极点的魔女面前却如同小孩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啜饮了一口花草茶,接着改用完全不同于先前那番挑衅语调的低沉嗓音说道:
『看在你们眼中可能会觉得那是「兴趣嗜好」吧。我们确实是想收回藏在那座村庄里面的魔导物品。可是呢,就如我从刚刚就再三强调的一样,事实上那座村庄周边的确有人惨遭魔族杀害。我在动身来此之前就已经先将相关资料寄送过来,相信你们应该早已调查过情报真伪了吧?』
长谷川祭司及奥普利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调查结果还不足以完全断定资料的真假。然而若说是偶然的话,这几个月出现在那座村庄周边的诡异尸首实在过多了点;而且也和魔族乔装成人类住进人类的村庄时所形成的被害者数曲线十分接近。就数据看来,很可能是潜伏于村庄当中数月,并不定时杀害村民以外的人类进食,藉此以避免真面目穿帮但到目前终究仅止于假设阶段罢了。』
『那我就提供一份可以帮助你们断定的情报吧。昨天又有一名前往那座村庄的人不幸坠崖身亡,直到河水将尸体冲至位于下游的都市时才被人发现。』
『光是多了个死人又怎样』
话讲到一半的奥普利猛然闭口不语。尽管双方你来我往,但神职人员脱口说出这种话实在极不道德。『呃,这个嘛』奥普利虽然支吾其词地嘟嚷起来,她却仿佛没听见奥普利方才的失言一般,迳自接着开口说道:
『只不过那个人并不是开车行驶于街道上的旅客喔,而是我们协会为了找寻那件魔导物品而派遣过去的魔术师他是我的我所收的头号弟子啊!』
她转头背对奥普利等人,微举衣袖轻拭眼角。
『抱歉』
这是奥普利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向魔术师道歉。
『请别放在心上,现在是不管怎么伤心也必须昂首向前的关键时刻啊!』她脸上浮现一抹虚弱的微笑。『自从他潜入村庄开始,就断断续续地传送情报回来,但隔了一段时间之后却突然失去联络,接着便在数天后化作一具死尸被人发现。虽然他的死因是摔死,并非半边身体被吃得七零八落,但你们当真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吗?』
『不可能。』
奥普利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说法。
『太好了,我刚刚还在想说要是听完这段补充说明之后,你们仍旧讲出「现在还无法断言」之类的蠢话,那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而结论就是有魔族住在迪拉索村。所以,这次才由我亲自采取行动顺便商借教皇厅神盾部门的力量。如果不派人潜入村里找出魔族份子并加以歼灭的话,搞不好明天又将出现新的牺牲者。这跟我渴望得到的魔导物品毫无关系喔。我想咱们在这件事上应该是处于利害一致的立场才对,两位说是不是呢,神盾部门的两位?』
◇
『这算啥,为什么蕾妮大姊没来啊?』
在通过城墙大门一路驶向圣彼得大教堂的教皇厅专用车辆中,吉耶很不高兴地反覆嘟嚷着同一句话。
『这是难得由你当主角的就任典礼耶,大姊果然还是讨厌来梵蒂冈吗?毕竟神盾部门里头有很多人都看大姊不顺眼啊!』
『我想她并不是会在意那种小事的人喔。蕾妮小姐之所以无法前来,是因为她得去采集某种必备药草。那种药草只生长在很远的某座高山上。虽然她对我说「后会有期」,但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也对这场就任典礼不太感兴趣就是了』
薰一决定重返日本,蕾妮便说了句『我要去采集卡帕拉焰花』并与他分道扬镳。薰还没骄傲到心生『她必定是认为自己已能独当一面,所以才决心离开』这种念头的地步,他甚至对她愿意拨空训练自己一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她在这八个月当中,几乎没对自己表露过任何情绪,也始终不肯让他看见她入夜之后的模样。
只不过在说『后会有期』与自己道别之际,她扬起嘴唇补上『那天八成会下起雨吧』这句少见的自嘲话语,此举反而令他感到印象特别深刻。
『我问你,等就任典礼结束之后,你就会启程飞回日本对吧?』
『嗯,我是这么打算。』
『我干脆也拜托奥普利那个糟老头将我调到日本分部好了。担任什么大教堂直属亲卫队简直无聊透顶,害我一身功夫好像都跟着变差了说。』
吉耶不禁发出半带自嘲意味的笑声。
『但是,我可不晓得蕾妮小姐是否真的会再次出现唷?』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该怎么讲呢,我就是希望拥有可以理解我这种生活风格的伙伴啊。如果大姊能够成为我心目中的这名伙伴,当然再好不过啰』
『里拉福特先生还没康复吗?』
『照理说身上的伤势应该早就完全康复了才对,不过听说啦,知道LADYKEY的秘密似乎对他造成不小的打击别看他长得一副很像公认会计师的模样,实际上可是个相当坚强的大叔,或许他会突然决定重出江湖也说不定啊!』
吉耶的声音显得不太有活力,薰则只回了句『说的也是』。
车子抵达大教堂。一下车走到教堂门口,薰与吉耶立刻被要求接受抽血检验。吉耶虽然脱口抱怨:『真是够了,每天只要稍微出个门回来就得被抽血,这样只会害我们还没跟那群怪物开打就失血过多而死耶。』但相关人员当然不可能采纳他的意见。
两人随着卫兵的引领走进大教堂,并被带往长谷川祭司及奥普利在等候的接待室。薰发现卫兵们隐约散发出一股森严的警戒气息,而且感觉这股紧张感愈来愈强烈,于是开口询问走在他们前面负责带路的这名卫兵:
『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魔术师协会的干部来拜访,因此目前这座大教堂遵从奥普利大人之令采取第二级警戒态势。』
比薰年长五岁的卫兵语气恭敬地做出回应。
『真亏了教皇厅肯放那种人进入大教堂呢,教皇厅跟魔术师协会之间的关系相当不合对吧?』
『不只是不合而已啊,据说教皇厅好像欠魔术师们一笔人情债』卫兵苦笑着改变说词:『不对,即便说是人情债,我更相信教皇厅恐怕是落入类似违法高利贷的诈欺陷阱吧。我实在无法想像我们会欠魔术师什么人情债啊!』
卫兵的态度确实相当恭敬,但感觉上那仿佛只是针对身为弗拉基米尔剑士的自己而来的形式表现罢了。这也难怪啦,跟前任弗拉基米尔剑士深津神父比较起来,薰确实没立下什么显著的功绩;但他还是怎么也无法喜欢他人冲着头衔向自己鞠躬哈腰的举止。薰开口询问吉耶:『这是怎么回事?』吉耶随即以极端直接的语调回答薰:
『我只是透过无线电听到部分对话,所以详细情形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从前教皇厅与魔术师协会缔结合作条约时,内容搞成了由我们欠对方人情债的形式,导致咱们非得出手协助他们不可。然后对方的高层人物突然跑来要求我们依约履行义务,奥普利这老头子因此气得火冒三丈就是了。来者好像叫做克劳蒂亚玛尔杰斯吧?』
『克劳蒂亚?』
薰虽然觉得自己似乎曾听过这个名字,但却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这件事跟咱们无关。倒是薰啊,离就任典礼还有一星期左右,你准备怎么打发这段时间?』
『我先前都在忙着打打杀杀,这次是为了好好放松一下而提前过来的。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仔细逛逛整座梵蒂冈!』
『我就知道,所以我已经事先请好假啰。我会带你去一些有趣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奉陪到底喔。』
『吉耶觉得「有趣的地方」?』薰顿时眉关深锁,『梵蒂冈市内有那样的地方吗?』
『嘿嘿,拜托别小看庞克族好不好,我们的同胞可是遍布世界各地呢,就算是梵蒂冈也不例外啊!』
虽然脑海中瞬间闪过潜藏在船上的那种小动物,或者在有人住的房屋里必定会出现的那种黑色昆虫等身影,不过薰总觉得要是拿这些玩意儿跟庞克族比较的话,自己跟他之间的人际关系肯定会出现重大裂痕,因此他选择沉默。
卫兵在通道尽头的房间前面停下脚步。只见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正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房门。那扇门看起来明明十分厚重,却有阵阵微弱的人声由门后倾泄而出,这代表房内发出的声量相当夸张。
『我带领弗拉基米尔剑士殿下过来了。』
引导薰等人来此的卫兵一出声,负责监视房间的卫兵们立刻同时转头望向薰。薰一眼便看出他们脸上隐含着不太高兴的情绪。「他们干嘛摆脸色给我看呢?」薰虽瞬间感到有点不悦,但随即想到原因为何。
(是因为我哥那件事吗)
由魔术师协会派遣过来执行八个月前那项任务,最后却屈服于亚尔费姆的淫威之下,摇身变成叛徒的兄长真澄因他的背叛导致门扉位置泄露给敌人知情,造成己方损失大批战力,这就是神盾部门归纳出来的结论。众人八成又因为魔术师突然造访而燃起内心的不满吧!
(我来的时机真不凑巧啊!)
薰在心中暗自苦笑。
『弗拉基米尔剑士殿下,目前奥普利大人正在应付来自魔术师协会的访客,您何不稍待片刻再过来呢?』
其中一名卫兵在「魔术师协会」这部分加重语气说道。
『我只是前来请安罢了,我也会顺便向那位名叫克劳蒂亚的魔术师打声招呼。』
薰冷静地避过话锋,并闪身穿越刀刃般的尖锐目光。再怎么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他并不打算搬出『我哥真是做了对不起各位的举动』之类的话来跟他们道歉,这是个总有一天必须由自己了断的问题,他人无权针对此事说长道短薰如此认为。
薰打开房门,迎面传入耳中的是三个人的争论声或者该说是咆哮声更正确。
◇
『我说你这人未免也太不明理了吧!明知事态如此急迫,为何就是不肯采取行动啊?真是个死脑筋耶。快点派人出动啦!』
『你这个女人真是有理讲不清耶!纵使知道有魔族潜伏其中,不对,应该说就是因为知道有魔族藏身其中,所以必须审慎挑选人才及做好事前准备。岂能轻易讲出「出发吧,记得设法干掉那个魔族」之类的话!』
『哎呀,是这样喔。真不知在这段期间又会出现多少不幸的牺牲者。你们的使命不就是得保护人类免遭魔族威胁吗?』
薰与吉耶不禁感到不知所措。只见一名年约三十岁的高雅女性与身材壮硕的老人口沫横飞地吵个不停,甚至丝毫没察觉到薰等人已经走进房间。一旁的长谷川祭司则垂头丧气地露出『拜托你们别再吵了好不好』意味的表情。薰虽然从未见过,但利用消去法便可推敲出争论不休的两人大概就是奥普利及克劳蒂亚。
『他们讲的是哪一国话啊?』
薰小声询问吉耶。两人所使用的虽是教皇厅认定为官方语言的拉丁语,不过他们都表现出在能够活用同一语系之多样化语言的欧洲人身上相当常见的特色,也就是在对话中不经意地混用母语及惯用语的单字,再加上两人都因为情绪激动而大幅提高说话速度,导致薰只能断断续续地听懂其中一些字句。
『连我也摸不着头绪,对话中夹杂着法语及义大利语啊!但话说回来,还真亏这两人有办法在这种状况下对话。我猜他们大概是单靠感觉在交谈吧?』
『这应该是一场神盾部门及魔术师协会的高层人士会谈吧』
起初克劳蒂亚虽然凭藉着压倒性优势把奥普利等人要得团团转,但总之就是很讨厌魔术师的奥普利始终不肯让步不对,应该说正因主动提供情报的是魔术师,奥普利才迟迟不肯答应派人执行神盾部门理当采取的行动,导致克劳蒂亚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一场好好的会谈就此演变成唇枪舌战,接着又势不可挡地升级成互相叫骂。
『我们也深切感受到事态严重。用不着你多嘴,我们会在准备妥当之后,立刻派人前往处理。』
『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啊?』
『一周后有一场就任典礼。分布于世界各地的神盾部门成员都会配合这场典礼齐聚梵蒂冈,届时我们会先从调整个人行程安排开始着手吧!』
『你、你说在整整一周后还无法敲定!?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可是想尽快取得那玩意儿进行研究耶!』
『你果然还是把那玩意儿当成首要目的吧?』
『废话!我为什么非得担心那群素未谋面的乡巴佬是否有生命危险啊?』
『你终于讲出真心话了吧!你所说的话果然一点也不可信!相信你那番徒弟遭杀的谎言而表示同情的我真是个蠢蛋。』
『叮咚~你答对了,那只是一篇捏造的故事而已唷我就知道只要动之以情,肯定马上能骗倒你们这票傻瓜神职人员。』
克劳蒂亚『咧~』地吐出舌头,尽管这是个跟她年龄不太搭调的超级可爱动作,不过奥普利当然是因为怒火中烧而变得满脸通红。
『你、你这只狐狸精,受咒诅的魔女!』
『可是呢,有导师级魔术师遭到杀害一事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呦!』
『导、导师级魔术师沦为被害者!?』奥普利顿时哑口无言。所谓的导师级魔术师,是指在协会内还不到百人,专门负责指导年轻魔术师的高阶魔术师。『你为何隐瞒这则重要情报!』
『因为我只要一说出来,你们这群胆小鬼绝对会吓得不敢前往嘛。你们必定是打一开始就准备违反约定,才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搪塞我对不对?』
『我们才不是胆小鬼,这叫谨慎准备。总之,我们这边真的没有人可以借你用就是啦!』
『那如果有人间闲没事干的话,你就肯派他们出去对吧!?』
『嗯,这是当然。好啊,我就派闲闲没事干的人去啊,前提是必须真的有人这么闲。可惜的是神盾部门每一名队员到明年为止的行程都已经排满啰不对,应该要说已经安排到一百年后才对吧!』
『你、你说什么!?刚刚你不是才说过会在一周后进行调整?』
『哼,不甘心的话就设法入侵并下载神盾部门的行程安排表啊。想透过电脑或动用魔法,我们都很乐意接受挑战。要是你能因此找到符合你的需求,也就是有空展开「以数天时间为单位的潜入调查」行动的队员,那就随你高兴无妨啊!』
长谷川祭司从旁穴嘴说了句『我、我说奥普利先生,如此轻易允诺这种事情似乎有点』。
『少啰嗦!被这只狐狸精讲成这样,我岂能就此罢休!』
奥普利无视于长谷川祭司的警告,继续与克劳蒂亚隔空叫骂。两大组织的两名重量级人物的对话水准最后终于急速下降至只剩『蠢女人』、『顽固糟老头』等字眼的可笑境界。
薰虽然几乎完全听不懂两人的争论内容,但总之他们俩看起来似乎都很忙碌。此时最好还是打完招呼就尽快闪人比较妥当。
『那个,奥普利先生,请问方便打扰一下吗?』
会议室内的三人总算察觉到薰等人的存在而同时转头望向他们。其中两人依旧面带愤怒的表情,剩下的一人则露出疲惫不堪的神情。
『哦哦,原来是薰啊。在机场那边真是辛苦你了啊。真是抱歉,我们这边现在实在忙不过来,可以麻烦你先在外面稍待片刻吗?』满脸疲惫的长谷川祭司瞄了上司及访客一眼之后,接着又补上一句:『假使待会儿便能搞定就好啰。』
『没关系,我今天只是来打声招呼就走。在预定一周后举办的就任典礼来临之前,我会留在梵蒂冈市参观,如果有事需要帮忙的话,请两位不必客气,尽管开口无妨。你说是吧,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