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怎么了?”
随着一声焦急的叫唤声,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见阿天安然地半躺在榻上,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喘着气道:“这些个尼姑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可吓死我了!”
“我还琢磨呢,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呢?”随着话音,一个也是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
“诚叔,梅姨,你们来了?”阿天笑着招呼道。新旧记忆已经完全交融在了一起,他不用多想就能很自然地面对原本阿天生活中的人和事,他都有些搞不懂自己究竟是该算做穿越者呢还是明代少年做了一个未来的梦?
诚叔是阿天父亲顾一凡的跟班书僮,梅姨则是淑娘在秦淮时的贴身丫鬟,当初顾一凡替淑娘赎身时,因淑娘和梅姨情同姐妹,不忍分离,便也把她一起带了出来。两人属于义仆一类的人物,对主子忠心不二,在顾一凡和淑娘最落魄的时候,都不离不弃,侍候在他们身边。同时,在患难中,两人也结成了一对。
在顾一凡死后,按顾老太爷死前的安排,两人随阿天一起回到了顾家,担当起了抚养、照顾阿天的责任。应该说,在大伯大婶都把阿天当成眼中钉的环境下,阿天能健康地长大,这对夫妻功莫大焉。两人有一独子,小阿天一岁,就是跟在诚叔身后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少年,名叫阿宝。
“这也不能怪师太们,今日之事委实是太奇怪了。”淑娘笑着起身,朝诚叔梅姨点了点头,却迎着阿宝身边的那个少年走了过去。
阿宝罗帽直身,一看就是个小厮,而这少年的打扮却大不相同。只见他头戴嵌着玉诀的方巾,身穿月白色的海青,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凤目顾盼生辉,端的是一位富家翩翩美少年。
“陈小姐,你怎么来了?快快请坐。”淑娘来到少年跟前,客气地招呼道。
“二奶奶不必客气,我是听诚叔说木头出事了,就跟着过来看看,好歹我和他也是弟兄一场。”虽说少年的语气举止都颇有男子气派,怎奈语音清脆,眉宇间也难脱女子的妩媚,敢情这是个西贝货,怪不得会如此的俊美!
这位美少年,也就是陈小姐,阿天自然不会不认识,在某种程度上,她还是原来那个阿天的保护神。
她是顾家的邻居,闺名兰婠。其父陈文廷,两榜进士出身,在知命之年做到了南京吏部侍郎,虽说留都的官员和京师相比,也就是个摆设,但好歹也穿绯绣蟒,挤入了大员的行列,也算是对得起陈家的列祖列宗了。前年,陈文廷因与顶头上司不和,加上自感右迁无望,便告病回了乡。
陈文廷宦途还算顺畅,但子嗣艰难,直到四十岁上,其夫人才产下一女,也就是兰婠。虽然只是个女孩,但对陈文廷来说,也算是得了半子,不乏膝下承欢之人了。所以,夫妻二人视兰婠为掌上明珠,极尽宠爱,真可谓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果只是溺爱一点也就罢了,但这陈文廷内心深处还是盼着有个儿子,承其宗嗣,以振箕裘。可自己不争气,生不出来,怎么办呢?他竟然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在兰婠六七岁的年纪上,让人做了些男孩的衣服,时不时地把兰婠打扮成男孩的摸样,假作父子,玩笑一番。
如此一来,兰婠在陈文廷些变态的抚育下,不爱红妆爱男妆,成了个喜欢和男孩子一起上树抓鸟,下河捉鱼的假小子。作为官宦家的千金小姐,陈文廷自然不会放任她到市井街头去乱跑,但因和顾家是隔壁相邻,祖上又有通家之谊,便由着她和顾家的两个孙子,也就是阿天和他的堂兄顾云卿玩耍在一起。按理说,在顾家顾云卿是集阖家宠爱于一身的宝贝疙瘩,兰婠该和他亲近才是,可兰婠却偏偏爱和顶着个少爷的虚名,在府中为大多数人所轻视的阿天呆在一起。也不知道她是出于对弱者同情,还是为了显示她“男儿”的侠义气概。她把阿天当成了自己的保护对象,还给他起了个绰号——木头,还几次三番地要阿天叫她老大。不过,她还真像个老大,好几次堂兄和婶婶欺负阿天,还多亏了她跳出来主持公道,阿天才没吃大亏。
“还是陈小姐好啊!听说阿天出事了,就急着一起来了。可大爷、大奶奶……唉!”顾诚在旁一声长叹。
“怎么?他们听说天儿……来都不肯来一下?”淑娘皱着眉头问道。刚才郎中诊断阿天死了,当家师太便派了个小尼姑去顾家报丧,淑娘故而会有此问。
“哼!他们一家都是没心没肝的人。”梅姨愤愤然说道:“阿诚听了小师太的传话,去禀告他们,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今天是中秋,别坏了兴致,有事明天再说。哼哼……哪有一点同胞骨肉的亲情,简直就不是人。”
淑娘黯然摇头。
“娘,您别不高兴。他们不来不是挺好,他们来的话,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他们心里巴不得我早点死呢。”阿天劝慰母亲道。
“木头说得对,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不提也罢。”兰婠一副以她为中心的模样,摆了摆手,走到榻前,望着阿天问道:“木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死了,一会儿又活了的。”
“我……当时晕过去了,后来就醒了。没……没什么呀!”阿天看着兰婠,嘴上敷衍着,心里摇头:明明是女裙钗却偏偏要扮作男儿妆,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