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廷今天用过早膳之后在书房临摹柳公权的《神策军碑》,正自我得趣之时,内院一丫鬟来报,说是小姐又在大发脾气了,一早起来把闺楼上的东西乱摔乱砸不算,下楼后还把阻她出门的后门门婆给打了。
“让她去闹,只要不让她出门就行。”这两天,女儿就没消停过,陈文廷习以为常,随口吩咐一句后,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书法世界里。
丫鬟才走,一个小厮又跑了进来,说是顾家二少爷求见老爷。
陈文廷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了句:“他来干什么?”
陈文廷过去对这个顾家二房的遗腹子没太主意,印象中就是个女儿小时的玩伴,一个呆头呆脑任凭女儿呼来唤去的傻小子。可那天一见之后,印象之深刻让他自己都感到奇怪,只要想起女儿的事,只要提及顾家,他的眼前马上就会浮现出阿天那张挂着懒洋洋的浅笑,带着三分邪气的脸。真是见了鬼了。
“天少爷说是来谢那日解围之恩。”小厮禀道。
“不用了!让他回去吧。”这臭小子倒是还懂点规矩,陈文廷心中点头,但还是不想见他,“告诉他,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小厮应了一声自去,陈文廷重新挥毫写字。
可没过多久,那小厮又跑了进来:“天少爷不肯走,说什么‘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非得进来向老爷磕头谢恩。”
“哼!要磕头那天他干吗不磕?”想起阿天那天说话的腔调语气陈文廷气就不打一处来,“让他走,就说我有事,没空见他。”
小厮出去后一会儿再次奔了进来:“天少爷说老爷有事的话他可以等。”
陈文廷写字作画时最烦被人打断,火了,怒道:“不见就是不见,啰嗦什么?没用的东西!”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退出,退出后也没再回来。
陈文廷把笔一丢,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也没心情写字了。这臭小子赖着要见自己,他想干什么?真有这么懂事?这么知恩图报?想起那日他的言行,显然不是。又联想起女儿这几日的闹腾,看来这臭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当真是可恶至极!唉!是自己大意了。看来是要尽早给女儿配个亲了……
阿天意识到了今天去陈府不一定能见到兰婠,但没想到,最终连门也没踏进一步。
阿天在门口和陈府门房缠了一会儿,见实在没戏了,只得回去。出师不利,怏怏不快。
正走着,忽听得有人再叫他,阿天抬头一看,只见顾云卿迎面走到跟前,笑嘻嘻地朝着自己欠身客气道:“好巧啊!二弟。我正要找你,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苏州人有句闲话“未语先笑不是好兆”,更何况他们这对堂兄弟原本就有过节。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阿天还是笑着回了一礼:“大哥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顾云卿脸上挤出诚恳之色,“愚兄这几日想想过去之事,颇感有亏于二弟,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