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个人虽然是在孤男寡女的状态下独处一室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却也清清白白:史珍虽则率真直爽,却绝对是个正派的姑娘,所以你让她去探看关心的人的勇气她有,但你想要让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却是打死也不愿干的。同样的,宋君鸿也从来没有敢说过一句孟浪或无礼的话,更是规规矩矩的坐着,连她的裾角也没有碰得一下。
这两个人都问心无愧,两人偏也都如做贼般心虚。
世间事,有时就是这么的可笑与无奈。
出了房间后,两人一前一后相隔着三、四尺,步行了十好几步,也都一直无话。场面有点别扭,宋君鸿终于不得不没话找话的问:“福叔在哪儿呢?怎么一直也没瞅见?”
他们并不知道史福曾在门外悄悄的注视过。
“大概是去找老村长他们聊天去了吧?”史珍说道:“我终于明白了,这人老了,便总是喜欢找同岁数的人说话。咱们虽尊敬他,但有很多话必竟不是我们这些小辈的娃娃儿能说到一起去的。”
“嗯。”宋君鸿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完全赞同史珍的话,但却猜测史福绝不会只是去找个同辈的老伙伴们聊聊闲天这么简单。史福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每到一处,必会把当处的环境和人员都摸得透彻清楚了才肯放心。这一点在同行的路上时,宋君鸿早已暗暗注意过多次了。
但宋君鸿并不点破,他好不容易才从黄龙党诸事的一堆乱麻中脱身出来,如今是凡事不关已甚,一身轻松。才不会傻到再去掺和史福的密探工作呢。
刚到得中院的门口时,就见一个长工模样的人急火火的小跑过来,迎面碰上他们赶紧跪倒行礼:“大老爷、小姐,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其实宋君鸿就算真是州府的吏员,也不一定是有官身在,更不敢自称什么大老爷的,但对于老实巴交的乡下村民来说,凡是从上面官府上来的人,都是大老爷。
宋君鸿知道这种事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只是连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询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吃饭!”长工不懂什么谦辞和拽文,豁开大嘴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老人也去了吗?”史珍凑过来问。
长工点点头,“嗯,已经到了。”
听说只差自己二人,宋君鸿与史珍也不敢让众人多等,于是不再多言语快步赶了过去。
这顿午餐也算丰盛,杀鸡宰鱼的堆了一桌子,但对于长期周旋于各个豪门世家的史福而言完全不算什么,宋君鸿也对口舌之欲向来没有过多要求。其实满桌的鸡鸭鱼肉没有动过几筷子,倒是席音言谈尽欢,老史福的多谋,宋君鸿的博学,让席间随时都不缺少话题,而看到“官府”里来的大人物们能如此亲民,孙氏一家也很感高兴,谈笑风生的吃完午餐。
相较起来,史珍依然和女眷们一起吃饭,但孙家的女眷们不知她的性格喜好,也不敢在这种官家背景的小姐面前随意说话,除了几句简单的问安外,连气也不敢多喘一口。众人都是默不作声,只管低头吃饭。于是史珍倍感无趣,在草草吃完几口后,便早早的到了院子中等侯。
再待得宋君鸿他们出来时,却瞅见史珍蹲在花圃前,正托着腮瞅着院中的几朵盛开的小花出神,却把孙家送来的一大堆消食的瓜果和汤水都晾在一边的桌上动也没动。
宋君鸿想上去打声招呼,但他刚张了下嘴还没等发声,就被史福给拦下了。
“我家小姐自小就爱花。”史福解释道:“她看花时,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我们先不必打扰她吧。”
宋君鸿点了点头,和着史福一起踱到桌子旁坐了。
“以前我也认识一个爱花如痴之人。”宋君鸿瞅着史珍看花的样子,脑海里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人来,叹息了一声。
眼前千秋花事一般同,但却是人去芳踪我不知。悲欢离和,果真是命里难求难得吗?
尽管看到了史福眼中闪过了疑惑之色,但宋君鸿却已经不愿再说下去了。盛夏之际天气已经越来越炎热,幸亏这院中的的石桌石凳都摆放在一株粗大的老树下,茂盛的枝叶为树下洒下了一大片让人倍感凉爽的树荫。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端起了桌上的汤水喝了起来。
村长和那老秀才本想过来再继续坐陪一会儿,但都让史福给婉辞掉了。院中只有几个还不大会说话的娃娃们跑来玩耍,有丫鬟婆子们想过来抱回去,史福倒是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于是孙氏的家人们便不敢在此打搅,除了留下三两个婆子远远的在院墙边瞅护着几个孩子外,其余的都向宋君鸿和史福轻轻告了个罪,便各自闲玩或休息去了。
史家众人的身影刚一离去,宋君鸿就立刻把脸扭向一边,不大愿意再去搭理史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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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絮语:珍惜家中的老人吧,哪怕你听不懂他含混声音里的诉说。但那些故事,一旦他们离去,你便会再也无从得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