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只虎和康斯坦丁多聊得一会儿,那对康斯坦丁的痛恨,渐渐变得淡了,聊到后来,发现此人其实并不如自己想像般可恶,反而是一个极坦率的性情中人,心中反而微起好感,他暗暗思量道:“其实这多少也是我个人的嫉妒心在作怪,人家康斯坦丁有啥错?再说了,厄里斯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为什么因为我喜欢她,她就一定要喜欢我、迎合我?她有这个义务么?”
咦,想通此理,他心中的纠结,就像消化了的食物一样,不再埂堵在胸口,整个身心舒畅得多了。
那康斯坦丁见他释怀,也很开心,拍着他的肩笑道:“兄弟,这男人之间,总是比女人容易勾通的,毕竟男人容易放下嘛,那成道不也要有大丈夫心,才能成就得么?”
尤只虎前生回溯所留下的知识记忆尚存,道:“我在回溯过程中,体验过前生的修为积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再重新拾起来。”
康斯坦丁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此处离大城市尚远,是地球上难得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应该没人来干扰。你就在这里试试,我给你护法吧,这地方虽然没人,可多少有些野兽出没。”
他说完话,便一个人向远处走去。
尤只虎想着前生入门的经历,暗道:“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我从前是因为有安冬帮忙……。”转眼想起安冬,心中疑情大起,寻思:“安冬明明是我前生潜意识变现出来的人物,为什么今生也会投胎出一个真得形象来呢?”
想得一会儿,觉得无解,暗道:“采微和陈楠两人极为博学,改天找他们两人问问看。”
他记得他前生有两类修行入门的方法,一类是放松,一类是专注。而他在参宿神时,入门则是道家的丹法,属于专注类的。他回忆片刻,想起有意守丹田法,数息法,文火周天等等。
他试着盘腿坐好,双眼微闭,把注意力放在小腹丹田处。
关注了一会儿,又莫名想道:“嘿嘿,那天在虚拟城市的游戏里面,我做了一次假超人。这次练出本事来,我可就是真超人了。”念及此,心中觉得欢快无比。
过得一会儿,想起厄里斯,他又暗道:“在回溯之前,我觉得厄里斯真美,可为啥在回溯后,我对她的美不是那么认可了呢?”
细想一会儿,又道:“哦,可能是因为我回溯前生后,心中有了一个观念,认定她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又或是认定她并不是真喜欢我,因此我为自己得不到她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用这个理由来为我的失败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现在虽然只是高中生,可有了对前世的回溯后,许多观念也在跟着转变,不少知识学问也有所回归,因此看待世事,看待自己,都不是一个高中生稚嫩的心态,而是多少有了一些世故者的理性和圆滑在其中。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越想越远,早就没有在意守丹田了,赶紧又把念头拉回来,重新关注在丹田处。
可没多久,便又开始走神了。一会儿想到学校,自己现在的境界早超越学校里面那帮小屁孩了,俨然是一个沧桑的江湖高手了,学校不知有多少漂亮女生会崇拜自己,他走在学校的任何第一个地方,似乎都能瞧见远处有女生在偷偷看他。
接着又开始幻想某个校花暗恋自己,忍不住给自己写情书,鼓起勇气,放下校花的骄傲,在班级门口堵住自己,送给自己情人节的巧克力,而自己却深沉而忧郁地告诉她:“我是一个背负着千百年伤痛的人,我注定孤独,不想拖累你……。”而那校花却更加地理解他,坚定地只爱他一人,要以身相许来抚平他内心的沧桑。
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走神好远,唾骂了自己几句,赶紧又重新专注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到,今后的能力如何强大,在世间行侠仗义,救度众生,甚至想到外星人和地球人开战,地球人快漰溃了,一片绝望,在关键的时候他站了出来,打败了外星人,而自己也牺牲了……地球人这个时候才知道,那长相平庸、猥琐沧桑的普通男人,原来是整个人类的救世主。但他们却明白晚了,他们的英雄已经逝去了,他们在痛苦的哭泣中开始怀念他,在悲哀中写下他的传记,在联合国的广场中央为他塑像,各国争拍关于他的电影,人民忏悔从前那样看不起他,甚至无视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忽然听得耳旁康斯坦丁在道:“你怎么回事?坐了半天,就没安静过,整个身子骨动来动去的,你没法入定么?”
他被康斯坦丁的话打断幻想,愣了一下,疑道:“我怎么没办法专注起来?我觉得平时都没有那么多杂念,怎么现在坐下来,反而杂念多了啊?”
康斯坦丁笑道:“看来你从前的修行体验,基本算是废了。你现在没法专注,是普通人很正常的反应。你不是现在才有杂念的,普通人平时的杂念就多得要命,但大部分时候不觉得自己的念头多,因为习惯了嘛。可坐下来的时候,由于有了要专注的目标,产生了专注和不专注的对比,一下就感受到不专注是常态,而专注反而不容易做到了。”
尤只虎想了想他的话,微微沉静下来,梳理了一下自己前生的理论,摇头道:“这话大概不全对,或许应该说,普通人专注的内容多在和自己生活相关的现实内容上,多在远忧近虑上,多在对不可捉摸的未来的幻想上,这是常态,这是惯性。现在要突然让我专注在与这些内容不相关的某一个点上,就像打破惯性一般,很不习惯呢。这就像一个正在短跑的运动员,他本来在向着一个目标高速前进,你突然拉他一把,让他来个几十度的大转弯,他不仅不习惯,不摔一跤才怪呢。”
康斯坦丁闻言一怔,稍想片刻,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人本来就是专注的,只不过日常生活中的专注,和修行时的专注,内容有所不同而已?”
尤只虎点头道:“是啊,你想想看,人遇到一件痛苦的事,要痛苦多久啊,不专注的话,能痛苦那么久?早分心玩其他开心事去了。还有,人幻想自己未来如何如何,常常把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幻想里面,把眼前事给落下了。只不过,个人的需要不同,因此专注的内容往往不大一样,性情不同,专注的程度也不一样吧。”
康斯坦丁没想到他一口气说了不少理论,都是和自己的观念相违背的,一时诧异起来。
那一般理论都认为普通人要专注很难,需要如何锻炼,这是各门各派的修行经典**识的理论。而尤只虎认为并非如此,是普通人本来就很专注,只不过专注的方向和内容不同,所谓锻炼,改变的只是所专注的习惯方向和内容,以及专注的程度和深度。
康斯坦丁笑道:“我一直没问过你的前生是师从哪个门派,因为不管你师从谁,在我看来,都无所谓,我肯定比你的任何师父都强。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想问问你的师门来历了。”
尤只虎摇摇头,道:“我前生是学心灵学的,研究人类潜意识,因为我同样学过宗教学专业,我的研究告诉我,这些内容是一致的,只不过表述不同,或者说,角度不同。”
康斯坦苦笑道:“原来你小子是无门无派,嘿嘿……我当年居然被你这无门无派的小子给惊了一下,就因为你拿着天机剑。倘若当年你没有拿天机剑,我当立刻识破你的修为不高,也就不会像对付高手那样对付你,我俩就不会结下命债……一个形象就可以引发人这么大的误解,可见人的思维定式有多强,成见有多深。”
尤只虎长出一口气,道:“看来我想捡从前的功夫来速成,是没办法的了,我不如回家去,想个办法让自己专注吧。”
康斯坦丁点头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在这星球之上,只怕没我办不了的事。”说着他拿出一只三角形的蓝色水晶,递给尤只虎道:“找我的时候,把这个水晶握在掌心,念三声‘康斯坦丁’,我即刻会到。如果你自己的法子不能帮你恢复修为了,还是跟我学吧。”
说着他抓住尤只虎的肩,用力一扔。尤只虎觉得整个身子向前猛扑,又是一阵晕眩……但转眼却发现自己正扑倒在家里的床上。
他正想去找安冬,谁知安冬已听到此屋内的动静,立刻打开门,冲了进来,与他面面相对。
尤只虎在先前的回溯中,已经知道安冬的来历,此时重新见到安冬,就像是见到多年的老朋友,似乎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安冬的感触和他一样,走到他跟前,双手环过他的腰,仔细地看着他。
尤只虎用手抚着安冬的脸,滑过安冬脸部轮廓的每一寸肌肤,皱眉道:“我记得前生你也是这么真实,和现在一样得真实,那你现在到底是……。”
安冬嘻嘻笑道:“你怕现在这个我,也是你潜意识里面的?这还不简单,让别人看看我不就成了?别人我能看见我,不就说明我是真得了?”
两人手握着手,坐在沙发上,尤只虎的眼睛一直没有从安冬脸上移开过,安冬见他看自己就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笑道:“记不记得你前生带着大家硬闯众神之车的事?”
尤只虎点点头,安冬又笑道:“那一次,你我各用一半身体抗敌,从此不分主次,就是两个人格在操纵着同样一个身体,两个独立人格就是两个人、两个我呢。”
尤只虎对前生的知识还记得不少,想起佛教中有《佛说入胎经》等专门讲解人投胎的经典,虽然他没有专门看过,可这些内容都曾被收录在传送阵的数据库中,他也因此而了解,疑了片刻,道:“难道说,我当时死的时候,产生了两个中阴身?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可偶从前看过的书里面,好像没提到这样的内容啊?”
安冬完成回溯清醒后,由于她没有把心思专注在过去的仇恨这一个点上,而是单纯地接受,因此所能回忆起来的内容比尤只虎要多得多,见尤只虎不解,她笑嘻嘻道:“记不记得道门学术里面有个分神过程?那分出去的无量个你,哪一个你不是你自己呢?又哪一个你是你自己呢?一个念头就是一个你,分神结束后,就只一念纯粹的你,那时就是道家所谓的纯阳体罗。”
见尤只虎依然糊涂,她忍不住揪住他的脸,嗔道:“你是不是又被厄里斯那个纷争女子给迷住啦?啥都记不起来啦?上一次你爱上她,就带来一场感情jiu纷给送了命,这一次你还想这样么?她可是纷争女神!”
尤只虎被她揪得发痛,好不容易才摆脱,大声道:“我不会再喜欢她了!不会了!”但似乎这样的表白过于无力,太做作,又解释道:“我不想自做多情,我今生只想好好修行了,真得。”
安冬看着他的脸,道:“你这话说得好刻意啊,明显有过度补偿心理在作怪嘛。心里面还在喜欢她,却想通过口头上的不承认,来安慰自己嘛。”
尤只虎无法辩驳,沮丧道:“我刚才遇见康斯坦丁了……。”
说着他把先前的事一一说给安冬听。他在回溯之前,对待安冬,从来都认为这是自己最爱的妹子,可回溯之后,不知不觉地又把安冬当作当年的另一个自己,忍不住啥事都想听听她的意见,啥话都想说给她听听。
安冬眉头微颦,她对尤只虎再遇上康斯坦丁一事并没多少惊奇,只是想着尤只虎不能专注的事,好一会儿,她才道:“我记得许多前生的资料,你是靠着我的潜意识指令机制,条件反射式的进入一个故事场景似的状态,然后在这个状态下进行身心转变的。”
尤只虎深入地想了一下,似觉当初的印象又回归了一些。安冬道:“要不然,再去找特老大,让他给你做一次回溯,不要那种身体体验的,只需要更多地记起前生的知识就好?”
尤只虎摇摇头,道:“我刚刚有点释然从前的事,不想再在回溯中看到那些场面了,我心理脆弱,得慢慢消化前生的事。”
安冬道:“你还回学校去上课吗?”尤只虎想了一下,道:“咱们还是得继续上课吧?”
安冬摇摇头,道:“我不想回学校去了,我准备跟着特老大学习,跟他学习可比在学校学的内容强多了。”
尤只虎道:“如果我们都不上学校了,学校早晚会找到爸妈这里来,爸妈不会接受这种事的,到时候家里面可闹腾了。我还是把高中念完吧,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就可以宅在家里面,这样可以安心修练了……其实呢,主要是我今生想修练的心好像不是特别强烈,虽然有兴趣,可真要做起来,兴趣又不是特别的大。”
安冬知他因为生活富裕,想要摆脱现状的心并不强烈,因此也不想多劝他,只是道:“明天开始,我就天天到特老大那边去玩,你去学校的时候,就给老师说我跟着爸妈做生意去了,而爸妈回来的时候呢,你就给爸妈说我上学去了……记得哦。”说着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尤只虎“呃”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一有空闲便试着打坐。可从没坚持过一个小时的,好不容易有一次快坚持到一个小时了,却猛然发现自己大部分时间在想虚拟城市那个游戏里面的事,而且是不知不觉地已经想了很久了。
他试过数呼息,试过意守丹田,试过体呼吸,试过抱气,试过内观,试过念咒……凡是他能记起来的,凡是佛道两家经典上有的方法,他全试过了,没一个能坚持下去。这不仅让他越发浮躁起来,而且还让他信心大减,越来越不相信自己能练成了。
那时的网luo比现在要发达得多,只要你需要,只要你想学习,没有找不到的资料。尤只虎下载了大量的佛道两家的书,那个时代的佛经大正藏和道藏不仅统是白话文,各种语言版本都有,而且大量的心灵学资料、潜意识灵修资料也是随处可寻……其实现在这样的资料,在网luo上也几乎是遍地开花啦。
有些想修真的人哥们儿,想穿越的哥们儿,想开发自己潜能的哥们儿,总是大叹古代啥秘籍失传了,神仙佛祖都不出世了,一没书二没师父,没法修啊。其实呢,无心的人、懒散的人找东西,从来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而有心的人、勤劳的人找东西,一直都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尤只虎在网路上晃悠了好几天,东西找了不少,可就是没办法静下心来,更别提专注了,他暗暗奇道:“前生的我,为什么专注就那么容易呢?”
他想找康斯坦丁问问有没有啥速成法,但心中又总觉得自己也懂,何必求人?又想找采微等人问问,但他前时对厄里斯态度不好,此时回去,又觉得放不下面子。
正盯着电脑上的资料发愁,忽听身后有人轻声道:“还在生我的气?”
他心中一凛,从声音已听出是厄里斯来,转头一看,正见厄里斯一身白色短裙,外套一件黑色西装,悠闲地坐在自己身后的沙发上。
那厄里斯虽然外貌看着年轻,和安冬不相上下,可那眼神中的不羁、自信、随意,却绝不是安冬这个年纪有的,也不是世俗中这个年纪的女子所能装得出来的。
这既美丽又聪明的气质,既香艳又超脱的情愫,立刻把尤只虎先前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瞬间沉浸在宁愿被诱惑,宁愿死在牡丹花下的愿望里面。
厄里斯见他盯着自己发呆,已知其心态,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当初就是这样的,为了一个女子可以连命都不要了,今生还不长记性啊?你不怕我又辜负你了?”
尤只虎被她的话刺激了一下,立刻从沉迷中清醒过来,那前世的画面又闪过眼前,心中又升起失落的郁闷,喃喃道:“你找我干什么?你不是喜欢康斯坦丁么?他现在正在地球上,你不去找他?”
厄里斯翻了一下白眼,道:“我知道他在地球上,特老大的系统已经监控到他了。我干嘛要去找他?我当初喜欢的是他那时犀利的形象,并不是他那个人,如果你也犀利一下,我自然喜欢你罗……谁让你不犀利一下来的?这能怪我么?”
尤只虎觉着她的口气怪异,细看她的神情,尽是俏皮淘气的样子,他也忍不住被逗乐了,胸中压抑立刻消失殆尽,不禁急道:“我我我……我该怎么样去犀利一下?”
厄里斯一愣,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半认真半玩笑的话,他竟然如此认真,心中又感满足,又感担忧,怕他过于脆弱,一点点感情刺激就可以把他逼上绝路……这是厄里斯不希望看到的事,也是厄里斯非常厌烦的事。他虽然喜欢小男生的纯情,可也讨厌小男生的无知,更厌烦小男生的脆弱。
她对尤只虎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拉着他的手,笑道:“当年你在参宿神的时候,表现得过于犀利了,以至于我不知不觉地把你当作是一个江湖老手来对待……。”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道:“你不要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同情或是怜悯,相反,因为当时我从没见过天赋像你这样好的人,总觉得自己可以从你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不自觉地把你当作是一个心灵上的依靠,这种感情超越凡夫的情感,不能用简单的爱情准则来衡量的。”
尤只虎呆了片刻,怪笑道:“我没想到你的口才这么好……几句话把人的心说得好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