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间微光连缀,晶莹成一片清凉世界。
若不抬头去看那沉星的夜色、黯月的凝云,几乎可以让人满怀欣喜,畅乐其间,忘却这玉华之下竟非纯洁乐土,原还是那疮痍满目的人间。
天空中没有一丝动势,寒封铁壁,霜冷京城,就连风都好像被冻住了似的停止了呜咽。
京师内外万户千家门窗闭紧,灯光星星点点散布其间,明暗参差,仿佛炭火的余烬。
两条黑影如梭似箭,在屋阁、巷道之间蹈雪驰纵,正向深深的幽暗中射去,使令这大地之上,如同有了两颗窜逝的流星。
荆问种本想一鼓作气追上将之擒下,奈何廖孤石东拐西窜,犹如河沟里泥鳅般难捉难逮,而且速度奇快,比之他离盟之时超出一大截,这般神速的进境,实出自己意料之外。
眨眼之间,廖孤石已然到了城墙根底,提纵而上,手足并用快如狸猫。
荆问种从小巷中闪出,抬头看时,廖孤石距城头已剩尺余。
虽然相隔较远,夜色中又看不太真切,但他心中仍是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廖孤石本就是他的外甥,虽然性格孤僻,说话不多,但是两家来往密切,东方大剑由于久在修剑堂研修,家事上荆问种多有照应,两人不管是在盟中还是私下,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然而这种熟悉,却非自己对他理所应该有的那种熟悉,荆问种心中感觉异样,一时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闪念之间廖孤石已然翻城而过,他不及多想,赶忙提气紧追。
出城不多远,便进入了棚户区,这里房子多是土坯造就,低矮破烂,屋顶有的是茅草搭成,有的是苇芭筑土,大多老旧不堪,且窄巷两边堆满柴枝败禾,极为难走,廖孤石却对道路极为熟悉,行来直如地鼠穿沟,速度不降反升,显然是有过算计和准备。
荆问种提气跃上墙头,专捡屋顶行走,虽然很多地方不堪着力,但仗着一身轻功尚能应付,总算有了居高临下之利,不致丢了目标。如此又追了一盏茶的功夫,出了棚区,城户渐远,足下已是远郊旷地,眼瞧廖孤石的身影遥遥在前没入疏林,时隐时现,仍是速度不减,心知他少年人武功身体都在朝阳旭日之期,四野荒寒,自己再追下去,只怕也是空费体力,便凝住身形,大声道:“且住,我有话说!”
廖孤石脚步不停,又出去十丈开外,这才止住身形,隐于树后。
荆问种大声道:“小石!你我是骨肉至亲,何苦刀兵相见,其实一切事情并非没有挽回余地,你在盟主那里胡乱搅闹,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廖孤石半晌无话,并不回身,也不应答。
荆问种道:“我和你娘,并非你想像的那样,你怎可轻信谣言,诬她清白,甚至……”
“住口!”
廖孤石截道:“你们既然做得出来,又有什么不敢认的?”
荆问种压住怒火,音色中大有切痛:“你这孩子,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娘尚在闺中之时,确曾与我有过一段过往……”
廖孤石嘶声道:“你终于肯认了么!”
“你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