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是能随遇而安的人,相信,她也会喜欢吧。
他缓缓走来上了台阶,唤道:“阿遥,阿遥……”
就在他向前伸手探身之时,阿遥的身子没动,秦自瑶的头却往外摆落,半边小脑壳像打开的箱盖般翻扣下来,里面白嫩嫩的脑子像水豆腐般微微一颤,底下所剩的半张小脸上犹带笑意。
常思豪惊得一口气未吸进来,忽然暖氅一张,氅缝中寒光闪动,一柄小剑向他颈间挑来!
他不及闪避,小剑抵在颌下,微微入肉。
持小剑者是个女孩,眼中弯弯带笑,脑后小辫歪歪。
“小晴,是你?”他极感意外。
郑惜晴笑道:“是我呀。常家哥哥,咱们又是好久没见了呢,什么时候再到我盟里喝茶呀?”
常思豪目光越过她肩头急往后看,阿遥的身子缓缓歪倒,眼皮闭合,血从她胁下汩汩流出来,闪着微光,像一条红缎带缓缓铺开,披下台阶。常思豪心裂如炸:“这是你——”
小晴笑道:“是我。小常哥哥,你们兄弟在修剑堂犯下的血案,你不会忘罢?”
常思豪痛得两眼紧闭,牙咬得头皮上耸,连颈后的筋都绷起来。
小晴笑道:“你那位内弟,如今到哪儿去了,你可知道?”
常思豪睁开眼道:“你杀了他?”
“嗬嗬嗬嗬嗬嗬嗬——”
小晴嘬着嘴唇笑起来:“我干嘛杀他?他是我家良人耶!杀了他,我这终身可倚靠谁呢?”
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事情不对,大呼小喝,把汉那吉、乌恩奇等各抽弯刀拥了过来,在台阶四周包围成圈,纷纷喊道:“你是什么人!”“还不把剑放下!”还有的惊呼:“啊!她杀了常夫人和孩子——”
常思豪向外张手阻住他们,紧皱双眉,眼望小晴:“你把绝响怎么样了?”
小晴笑道:“哎哟,他是堂堂的秦少主、百剑盟总理事、东厂的二档头,我哪有本事把他怎样?不过人生的事儿可也真难说,前些天瞧见他的时候,他倒是有些落魄了,披头散发的在街上,鞋也跑丢了,脸也擦破了,鼻涕在下巴上冻成了山羊胡子,嘴里一刻不停喊着什么‘馨姐、馨姐’的,也不知是疯了,还是傻了,我跟了他几天,临离开那会儿,看他在丰镇街面儿上啃马粪,这会儿,可就真不知道了。”
“……我明白了。”
常思豪眼里干干的,滴不出一点泪,说道:“我们都是罪有应得……小晴,我欠郑盟主的,也欠你的,你动手吧。”说着闭上眼睛。
小晴笑道:“你想死?哪那么容易!”
说话时剑尖微动,一滴血从常思豪的颈部顺着剑身淌下。小晴伸指接住,瞧了瞧,回手在嘴边轻轻一抿,双唇立时娇艳明滴。她的眼神忽然媚森森地妖异起来,“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日日夜夜想你死去的亲人,一闭上眼睛就是孩子头骨开裂、妻子浑身是血的画面,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小剑一收,飞身形跃过众人头顶,向错杂的民居间掠去。
把汉那吉大喝:“抓住她!”人们潮水般涌去。
常思豪望着血泊中的妻子女儿,这一瞬间里,仿佛一世的经历都闪过。
他缓缓伸手入怀拔出胁差,一掉腕,刃口翻转向上,刀尖对准腹部,合上双睛,肘尖猛地往后一缩——
“扑——”
血雾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