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岢道:“救出梁先生后,徐府内看守更严,行动也越来越困难,正好今天林姑娘进府唱戏,我这才有了机会盗书,却不想正遇见侯爷。当时我瞧见您手里拿着戚大人缴获的胁差,又肯把书册给我,便已知道您多半不是外人,但徐府中毕竟危险,因此我才跟您约在这里,让梁先生暗藏起来,偷辨真伪。”【娴墨:二徐皆手狠心毒之辈,自不必押梁伯龙到京受老爹发落,那样被人知晓,反要让徐阶落一身不是。赵岢这谎撒得虽假,但为人精警,办事细密,想得周到。当时心中已信小常,故这骗也是随口一说,并非实心要骗,只是托辞。】
常思豪笑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一点自是应该。”
赵岢道:“不过我倒有些奇怪,侯爷您怎么一听鳄鱼便想到了排水沟呢?莫非您也……”常思豪点头一笑:“不错,我是曾想从那里潜入徐府来着,到了那儿发现有道铁栅,锈得厉害,其中一条还带着些弯,敢情原来是你们弄的。我一开始不知道,还往里钻,那鳄鱼冲出来沿着水道追我,可把我吓得够呛。哈哈……”正笑着,就见赵岢脸色忽然一变,忙问怎么了,赵岢道:“徐大徐二极为谨慎,梁先生逃出后,他们一不声张,二不派人修补铁栅,这回鳄鱼无缘无故冲出去,他们也没有派人在城中追查,这岂不是很怪么?”
常思豪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假做不知,在等人上钩?”
赵岢道:“不管怎么说,此地离他们太近,终不保险,咱们还是速速转移为上。”常思豪点头把书册揣进怀里,林怀书搀着梁伯龙,赵岢断后,四人开门出来刚要走,忽然间就觉眼前一片光芒耀眼,有人喊了声“放!”顿时上百条火舌乱摇。常思豪一惊之下挥臂将林、梁二人扫回棚中,喝道:“趴下!”
四人同时卧倒,就听耳边厢铳声大作,小小寮棚片刻间便被打得千疮百孔。
常思豪连推带拨,把梁伯龙和林怀书挤到角落,用身体将他们挡住,木屑草渣纷飞四溅,落了他一头一脸。
捱了一会儿,铳声消隐,外面有人命令道:“进去看看。”跟着有步音向寮棚缓缓走近。
来人手中拿着一把朴刀,用刀尖小心翼翼挑开寮门往里探头,忽然白光一闪,身子扑嗵栽倒。
外面众人正自惊异,只见寮门里倏地飞出一物,叭嗒落地,骨碌碌滚到近前,正是那人的脑袋。吓得他们赶忙重新装药上弹,与此同时,寮门口处那无头尸体忽地站起,屁股向后,倒身飞来!为防万一,还有十几名铳手未曾发射,见此情景纷纷射击,硝烟过后忽觉眼前一花,天旋地转,自己端着铳的身子瞬间变得高大无比,脖腔上嘶嘶有声,还在往外喷着血线。原来常思豪以尸为盾冲出来,挡住一轮铁弹后立刻闪出,十里光阴剑如飞手,瞬间便摘去了他们的脑袋。
刚才常思豪在棚中时籍弹洞观察,早瞧见发号施令的人正是那吕豁达“吕大护院”,此刻冲出来瞄准方位快剑如泼,劈波斩浪般杀到近前,只一招便将他擒在手中,跃身回到棚前,喝道:“都把铳放下!”
徐府家丁各自上弹完毕,瞄准过来,人群中一个家丁喊道:“放!”顿时火媒燃起!
常思豪没料到他们连头领的性命都不顾,赶忙拿吕豁达急挡,铳声大作,瞬间将吕豁达的惨叫淹没【娴墨:大活驴的叫声想必好听得很。】。常思豪疾钻身冲回棚内,跌抢在地。赵岢过来扶住,瞧他衣上有洞,惊道:“侯爷,您受伤了!”急替他解开前襟,却见他胸口、腹前贴着几块厚泥巴,铁弹深深嵌入,还在咝咝冒烟。常思豪连叫:“哎呀好烫。”赶紧把铁弹抠出。原来刚才在棚中躲避之时,他已在地上抓了湿泥抹进怀里、糊在衣服之间。这泥腻如药丸,虽然防护性差,却也将铁弹威力消减不少。
一轮铳声响过,只听外面那发令的家丁笑道:“这等密集的乱铳还打不死?侯爷真是好身手啊。【娴墨:刘师颜正是料小常有此本事,才设计将他主仆骗至海上烧船】”又一人笑道:“哎,大哥,你搞错了吧?云中侯已经死在了曾一本那伙海盗的手里,随着焚船沉入海底了,怎会在咱们华亭出现呢?”
林怀书认出声音,低低道:“这是徐璠和徐琨!”赵岢透过弹洞往外瞄着:“这两个家伙很鬼,大概都换了家丁的衣服,隐藏在人堆里面,摸不准位置。”
徐璠的声音道:“是吗?不经你这提醒,我倒忘了。就是嘛,死人怎会还魂?不过这就怪了,这人不是侯爷,又是谁呢?”徐琨道:“那还用说吗?梁伯龙以唱戏为名偷人钱财,与他勾结在一处的,自然是江洋大盗了。”徐璠道:“原来如此。唉,可惜这年月,江洋大盗的脑子越发简单了,先是想从下水沟摸进咱们府里,失败了居然又想出利用戏班混进来这蠢主意,殊不知却正中了兄弟设下的圈套。【娴墨:可知小常之前笑得太早。徐大徐二不比徐三,小刘早有话在前了。】”
徐琨笑道:“当初我便用一本假账骗得郎秋信显了形,没想到他这手下很鬼,偷走另一本,又劫走了梁伯龙,居然仍没被我逮到。这次召林怀书唱戏,便是假装放松防备,想引这人现身来个顺藤摸瓜。结果不但摸着瓜,这一摸还是四个。”
徐璠笑道:“四个大傻瓜,哈哈哈哈!”【娴墨:小常使计如此顺,便不对劲,二徐真诡计多端。“有其父必有其子。”】
常、梁、林、王四人正在憋气窝火,却听身后有吡啪声响,紧跟着小寮棚便燃着了起来。
赵岢道:“不好!他们在前边说话吸引注意,却派人绕到后面扔火把来烧!”
小棚本就是木制,上搭禾草,沾火就着,煞时间红通通一片,火苗窜起老高,棚中热浪灼灼,已经待不住人。此时出去必被乱铳打死,在棚中又是坐以待毙,常思豪眼瞧火焰迅速爬上顶棚,急得额角热汗直淌,心道:“海上燎完陆地烧,难道我就是死在火里的命?”【娴墨:小常自西方来,遇南方丙丁火,火克金,安能不厄?幸其似水似金,又非水非金,又是乾兑卦,故有惊无险,前文开头三十五部中已批过,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