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顾沉终于绷不住了，他伸手紧紧握住黎蔚的手腕，脸色阴沉了下去，“楚姑娘适可而止，若你二人医术不精，不治也罢。”</p>
楚楚抬头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也不动，“你来找我们，而且首先要求的不是黎蔚来医治你，不仅仅因为我是你的最后一丝希望，那是因为我是女子，不是吗？”</p>
黎蔚有些茫然。</p>
这是搞性别歧视？</p>
顾沉浑身一阵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楚，眼里闪过一丝危险，“你……”</p>
黎蔚想要即将楚楚挡在身后。</p>
却被楚楚制止住了，他看着顾沉，“你想要杀我灭口吗？”楚楚淡然自若，不将顾沉的反应看在眼里，“你是患者，我尊重你的意思，若是你真的不想医那便不医，我们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p>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顾沉紧紧的盯着楚楚，将楚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轻声问道。</p>
“就在昨日。”</p>
“所以我这是自己暴露了？”</p>
“你大概不知道女大夫比男大夫在某些方面要细腻敏感一些。”</p>
“治吧，都走到了这一步，治不治你也都知道了，我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p>
“我可以当做不知道。”</p>
“但是你已经知道了。”</p>
“那你会不会杀我灭口？”</p>
“……不会！”</p>
黎蔚：“！”</p>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啊喂。</p>
不了解二人在说什么，但是好像是一件大事，黎蔚只能在一旁好生看着，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生怕错过了什么，也怕顾沉一个激动，朝楚楚出手。</p>
却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就见黎蔚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p>
黎蔚：“……我什么都不知道！”</p>
顾沉收回了视线，黎蔚也松了一口气。</p>
这家伙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p>
眼神里的冷意，跟萧景瑜那个家伙一模一样。</p>
他看着他的时候，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p>
不过，他一定要留下来看的！</p>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p>
将视线从黎蔚身上收回，顾沉叹了一口气，传说中的医毒双绝，竟然是个傻的。</p>
在看向楚楚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团红云，有些别扭，跟刚刚看黎蔚完全不同，“那你快点，不穿衣服我冷！”</p>
楚楚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现在已经入秋了白日里的温度，便是不穿衣服也不会得风寒。”</p>
顾沉哑口无言。</p>
楚楚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在黎蔚的协助下，将顾沉轻轻的翻了个身。</p>
视线顺着背脊往下看，在背脊骨的某一处，伸手按了下去。</p>
“这里怎么样？痛吗？”</p>
顾辰摇头，“没有任何感觉。”</p>
黎蔚也伸手按了一下，惊呼出声，“你这里少了一节骨头！”</p>
顾沉双手骤然的抓住身下的床单，青筋暴起，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楚楚跟黎蔚。</p>
“或许是因为你的下半身全无知觉，所以并没有察觉体内的残缺。”楚楚开口，“而且从外观上来看，这里没有伤痕。”</p>
黎蔚看了看那少了一节脊椎骨的地方，又看了看顾晨的腿，“看来取走了骨头的人医术极为高明。”</p>
原来刚才楚楚他们说的是这个。</p>
他可算是明白了。</p>
顾沉的脸色已经苍白了，“这就是我双腿不能行走的原因？”</p>
楚楚点点头。</p>
之后的时间里，顾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任由黎蔚他穿好衣服，让楚楚跟黎蔚准备出房门时，才开口道，“两位神医，少了一些骨头还能医吗？”</p>
黎蔚看向楚楚，这个他可没有把握，但是楚楚一定行。</p>
“有点难度，可以一试。”</p>
黎蔚眼睛一亮，楚楚说的可以一试，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p>
就像先前那个开颅手术。</p>
“两位神医的这个恩情我记下来了。”</p>
“别别别你别记，以后只要不要吓我就成。”黎蔚赶忙出声。</p>
楚楚：“……”</p>
顾沉：“……”</p>
放心，我身边的人都是靠得住的，不会将这里的事情传出去。”</p>
楚家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p>
萧景瑜的脸上毫无波澜。</p>
只是楚楚突然道，“你是不是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了？”</p>
看向少女， 顾沉并没有回答，但是这般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p>
楚楚叹息。</p>
这怕是一桩皇室辛秘，“我这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或许再有半个月的时间你就能恢复正常，但是我不能连累东泉村以及我的家人。”</p>
“楚楚！”萧景瑜皱眉。</p>
他知道少女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不能看他们陷入危险之中。</p>
不想看他陷入这场纷争。</p>
那边，听到楚楚的话，顾沉眼睛一亮，随后郑重的道，“楚姑娘放心，半个月之内东泉村必定安然无恙，且以后这里的事情，不会往外透露一丝一毫无一物的性命发誓。”</p>
“你的命在我们眼里并不算值钱。”</p>
“或许有一天我的回馈你们用得上。”</p>
“你的保证只是保证，做不做得到才是最重要的，我要如何相信你？”楚楚问道。</p>
视线看向整个屋子里的人，这些时日的相处，顾沉自认为自己已经对他们非常了解了。</p>
这就是他挥散了侍女，却没有要求楚家家人 离开的原因。</p>
在他心里莫名觉得这些人，比他身边的那些心腹更为可靠。</p>
“我的手中还是有些权力的，想要护住东泉村绰绰有余，南召那边有人想要夺我的性命，为的就是我手中的这点权利，那些人爱惜羽毛，所以每每出手都是躲在暗处，绝对不会跟我硬碰硬，他日我康复离开，那些人也不会为了泄愤寻仇而自断臂膀。”</p>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萧景瑜。</p>
“萧郡王深得东临皇看中，想必也知道这个，为了证明我并非信口雌黄，王也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去验证。”</p>
接过令牌，低头细细打量，看到上面复古的花纹，萧景瑜眼球剧烈收缩，脸色未变。</p>
见到这一幕，楚楚朝楚家人使了个眼色。</p>
楚家人立刻就会意到了，纷纷站起身来离开。</p>
有些事情他们不宜知道。</p>
知道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p>
这般的默契，让顾沉叹为观止。</p>
楚楚这番动作并非是不信任楚家人，相反，而是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p>
“萧景瑜，你认识这块令牌？”等楚家人离开之后，楚楚看着肖景瑜问道。</p>
看了少女一眼，萧景瑜从怀中掏出来一块令牌，一眼看过去竟然跟顾沉的那块一模一样。</p>
有着复古的花纹，看着神秘悠长。</p>
更为奇异的是，当萧景瑜将那两块令牌合在一起，他们的边缘之处竟然无比的契合，两块令牌子上的花纹，竟然组成了一幅地图，只是这份地图并不完整，像是少了一部分。</p>
“天下令。”萧景瑜侧过头，同身边的少女解释，“有传闻得天下令者得天下，只是这天下令令牌一分为四，谁也不知道在哪里，数百年来没有人能够集全。”</p>
顾沉补充道，“每一块天下令背后都有一股暗势力是各国都想要争相抢夺的，倘若能够集齐四块，背后的势力结合起来，足以抵挡千军万马。”</p>
楚楚恍然大悟，看向萧景瑜，“ 所以你手里有一股强悍的势力，就是这天下令？”</p>
“这枚令牌是皇上交于我的，皇上年事已高，但是小师弟还不能完全掌控这股势力，所以交于我手，代为掌管，这背后的势力被称之为天下卫，但凡有这块令牌的，都会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免得泻漏风声，成为众矢之的，靖王如今这般，怕是也是因为这块天下令。”</p>
“你们东临皇当真是聪明，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将令牌交于你手。”感叹完，顾沉苦笑，“确实是如此，我外祖家是开国大将军，在南召显赫一时，第一大将军的名头，封了几百年，后来家族遭逢巨变，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我娘亲也在我七岁那年去世，我会变成那样，便是那些人知道我身上有外祖家流传下来的天下令，寻不到又不能看着我坐大。”</p>
后面的事就算他不说，楚楚也已经猜到了。</p>
所以那些人将他弄成残疾，还没有了生育能力。</p>
如此这般，顾沉终身只能是一个残疾之身，并且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后代，在皇位争夺上，他根本没有一点希望。</p>
日后他一死，他这一支也就断了。</p>
天下令也就会易主，那些人才会有机会。</p>
残害顾沉的无外乎就是南召皇室的人。</p>
楚楚叹了一口气，“我保证能让你重新站起来，但是后代一事，我恐怕无能为力。”</p>
顾沉冲着楚楚笑笑，“能站起来已经是极好了，我奢望不大。”说完再次认真的看，向了萧景瑜跟楚楚，“此前对你二人的试探深感抱歉，只是我必须确认你们值不值得我信任，否则今日我也不敢将天下令随意抛出来。”</p>
天下令一出来了，知道它作用的人难免不会起贪婪之心，且难以抑制。</p>
但是他确定，萧瑾瑜是个意外，否则萧景瑜不会在他面前拿出天下令。</p>
楚楚也是。</p>
在他们眼中，情意要排在权势之上。</p>
“以后离楚楚远点！”</p>
将顾沉的天下令抛给他，萧景瑜冷声道。</p>
接住令牌，顾沉笑弯了腰，“醋意那么大，我这样的人还能跟你抢人不成？”</p>
“确实，可以将靖王当做闺蜜。”楚楚笑。</p>
“你将我当做女人？”</p>
“你们除了身体不一样，还有哪里不一样？”</p>
顾沉想要骂人，但是他不敢。</p>
只能在心里哔哔赖赖几句。</p>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顾沉的手术日程也就提了上来。</p>
他不能一直待在东泉村，否则边境辞早有一天要乱。</p>
时间就定在第二天。</p>
楚家女眷们弄了一桌极其丰富的饭菜，自然是用来招待萧景瑜的，当然顺便让顾沉在手术前饱餐一顿。</p>
在顾沉眼里，有一种要送他上路的错觉。</p>
这是让他做一个饱死鬼吗？</p>
这些人是怕他下不了楚楚所说的那个手术台吗？</p>
“明日我就要手术了，手术耶，我连听都没听过，我们都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我？”顾沉心里颇不是滋味。</p>
“我们家楚楚既然决定替你医治， 那就说明她是有把握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楚老太说道。</p>
“要是治不好，你就是依旧要坐在轮椅上，不会比现在差。”楚老头也跟在楚老太后面道。</p>
其她人也纷纷点头，对于她所说的担心，有点嗤之以鼻。</p>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p>
顾辰再一次确认，楚家大院里的这些人，跟其她人都不一样，这些人个个都是奇葩。</p>
普通人哪有她们那么心大的？</p>
尤其是楚楚跟肖景瑜，还有那个什么黎蔚跟胡凡怡脸上更是没有一点波动。</p>
只是一个劲的吃饭。</p>
对于明天要将她剥皮开骨完全不在意。</p>
想起少女曾经说的，手术方法，顾沉只觉得现在自己是一块待宰的猪肉。</p>
那种感觉别提有多差了。</p>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小诊室的门便被关上了，依旧是黎蔚打下手。</p>
知道里面在进行一场大手术，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家人下意识地将动作放轻，尽量不发出声音来，以免打扰到里面的人。</p>
即便是有人上门来唠嗑，也是站在门口小声交谈几句，便将人给打发走了。</p>
“要是楚楚家人给治好了，这件事流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咱们楚楚的名气怕是会更大了。”楚北在一旁小声嘀咕。</p>
能让多年不良于行的人重新站起来，这在整个天下来说，只怕都是独一无二的，到时候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p>
听到她的话，萧景瑜摇头，“这件事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会给楚家带来麻烦。”</p>
“我知道，我就那么一说，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楚楚的名头虽然会更响，但是那些想要里面的那个什么王爷死的人，只怕会找上门来。”</p>
她就随便那么一说，她又不傻，真是的！</p>
诊室里，楚楚已经给顾沉上过麻药，黎蔚在帮着消毒手术区域。</p>
在对方惊讶的视线中，楚楚拿着手术刀朝她走过去。</p>
直到麻药开始生效，顾辰的眼皮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楚楚才开始动刀。</p>
古代的医疗条件简陋，想要进行融骨手术，材料并不齐全。</p>
她只能在顾沉身上取下她臀部用处不大的骨骼，填充到她脊柱缺失的那块，进行融合生长，最后固定。</p>
这场手术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当初的开颅手术。</p>
这个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灵泉水。</p>
否则就别指望骨骼会生长了，光是感染也会让过程下不来手术台。</p>
好在这一次黎蔚不是第一次打下手，一些事情她也可以交给她去做了。</p>
手术从早上开始，做到了快要吃午饭时，楚楚跟黎蔚才从诊室里出来。</p>
这样的手术都是放在现代。</p>
时间缩小两倍都不止。</p>
门口等了不少人。</p>
看到少女出来，萧景瑜第一时间就把她抱了起来，回了房间。</p>
黎蔚则是留下来，跟顾沉的侍女交代注意事项。</p>
看到这一幕他只想骂娘。</p>
真是虐狗！</p>
但还是同站在门口的顾沉侍女交代了不少的注意事项，“……他大概还有一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这期间不要搬动他，你们也注意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立刻就通知我，哎，不对，有什么问题要等我们睡醒了再说！”</p>
黎蔚说完一瘸一拐的往他的院子里走。</p>
他大爷的，累死他了。</p>
比上一次做开颅手术还要累。</p>
不过，黎蔚的眼里闪过兴奋。</p>
好像又学到了不少好东西。</p>
楚楚回到房间，沾床即睡。</p>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掌灯了。</p>
她的床前，男子静静的坐着，陪伴在身。</p>
“萧景瑜，我睡了多久了？”楚楚冲着萧景瑜笑。</p>
摸了摸她的脸，萧景瑜道，“还不足两个时辰，要是困就再睡会儿，还有黎蔚那家伙在。”</p>
楚楚摇摇头，坐了起来，“既然醒了，我还是去看看吧，要不然我也不放心。”</p>
萧景瑜见阻止不了楚楚，只能陪着她一同前去。</p>
少女在某些方面有一股异常的执着，这大概是她的责任感吧。</p>
这样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p>
所以她不愿意禁锢她，只想要守护她。</p>
诊室里顾晨的两个侍女守在床前，等还在昏睡状态的人醒过来，只是身子紧绷，显得有些紧张无措，看到楚楚走进来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p>
身为下人，她们的职责自然是照顾主子。</p>
只是王爷现在刚动完手术，人还在昏睡当中，伤口的位置还绑着厚厚的布条，渗了不少血出来，看着便格外的渗人，她们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巧成拙。</p>
“楚姑娘。”两人同时起身朝楚楚及萧景瑜行礼。</p>
楚楚朝两人摆摆手，示意两个人不要出声，走到床前给还在昏睡的人检查术后的恢复状况。</p>
手刚搭上顾沉的脉搏，他便悠悠转醒。</p>
静静的看着她，声也不做，一动不动。</p>
直到楚楚收回手，他才弱弱的出声，“怎么样？”</p>
声音沙哑，尽显虚弱。</p>
背脊尾传来的疼痛，更是让她皱起了眉头，脸色一片苍白，但是却藏不住的惊喜。</p>
那个地方以往是没有任何知觉的，但是现在他竟然感受到了疼痛，那是不是就说明他正在慢慢的恢复？</p>
“麻沸散散的药效也已经过了，你现在会慢慢的感受到疼痛，而且会疼得越来越厉害，没有别的办法，你只能够忍着，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你就找我，我给你吃止痛药。”楚楚叮嘱道。</p>
“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这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p>
至于会有多痛，她完全不在意。</p>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休养半个月左右，你的骨头就会完全的融合，到时候便能试着坐起身来，但是不能走动，想要能走动，必须要等到两三个月后神经恢复好，想要真正的恢复，必须要半年以上，到时候就算恢复了，也不能如同常人一般，不能进行太过于剧烈的运动，以免造成骨头的二次损伤。”</p>
“必须要半年以上？”顾沉的眉头皱起。</p>
楚楚没有理会她，而是交代两个侍女，“在她融合骨头的这段时间，不能随意搬动，就让她在这里躺着吧，平日里照顾的仔细些，待会儿我开始要给你们抓了，煎了给他喝下，每天都要喝两贴，这半个月不能间断”</p>
“多谢楚姑娘。”两位侍女再次行礼。</p>
对于半年之后才能完全好转，她们没有任何异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