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石砖洁明如镜,跪在上面,膝盖似接触到冰上,尽管天气闷热,还是渗着丝丝寒意。
景容撩起长袍,跪在慕雪芙身边,向玄武帝叩首,“请皇上明鉴,雪芙她弱质纤纤,平时手不能抬,肩不能提,又哪里有力气让身强体壮的宣王受伤。”
玄武帝沉思一下,点了点头,“确实。”
宣王妃悲不自已,嘤嘤垂泪,插了一嘴,“可是那时王爷喝醉了酒。”她抬眼看着慕雪芙,满目控诉,“或许是宸王妃与王爷起了争执,不小心将王爷推下水,并不知道他不习水性,所以……也就没有营救。”
慕雪芙看了她一眼,像是为她开脱故意杀人的罪名,但其实是还是说她杀了人。
她坦诚道:“我确实没有做过,如果瑜王妃和宣王妃一定要将宣王的死赖在我的身上,那就是让真凶逍遥法外。难道你们愿意看到宣王死不瞑目吗?”停一停,“我与宣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怎么会杀了他。”
秦晴抚摸着自己八个月的肚子,坐在怀王身边,小声咕哝了一句,“说不准是宣王酒后乱性,轻薄宸王妃,所以宸王妃恼羞成怒,才动了杀机。”
怀王横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嘴,未再吱声。
睿王唤到跟随景宣的小厮,“除了宸王妃和你的主子你是否还看到别人?”
小厮回忆了下,摇一摇头,“不曾。”
睿王继续问道:“宣王又是受伤又是落水,你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小厮目光迟疑,“当时小的站的远,并没有听到。”
睿王点头,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那就是说你也不能证明宸王妃走后这段时间没有人到过假山后面。”
慕雪芙和景宣相遇的花园很大,小厮只站在一隅,确实是不能说明,那个地方只有他们几个。
小厮点头称是。
他跟随在景宣身边多年,主仆之情深厚。因为宣王溺死水中他自责不已,只怪自己,不能洞察先机,早一步察觉异常,不然王爷也不会死。
相较于瑜王妃和宣王妃固执的认准了是慕雪芙所为,他倒觉得杀人真凶另有他人。
景万祺冷笑一声,举目望着景宇,“宸王妃和睿王妃是亲姐妹,你当然想办法为她开脱,为她说话。”
慕雨蓉气不过,涨红了脸,想要回击,被景宇摁住。她剜了一眼景万祺,愤愤不平。
玄武帝看着众人,逡巡一圈,将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中。他许久没有说话,大殿一时陷入寂静之中。须臾,他终于开口,“此事还有很多疑点,并不能立马就判定凶手是谁。”看了眼景容,“景容你先起来。”
景容握住慕雪芙的肩膀,“皇上,雪芙她绝不可能是凶手,请皇上明查。”
“你先起来。”玄武帝沉着脸让景容起来,又瞅着慕雪芙,沉吟片刻,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宸王妃是凶手,但现在她的嫌疑最大,所以就先委屈一下宸王妃,将你囚禁在萧林苑。等查清真相,若查明你不是凶手,再放了你不迟。”
萧林苑是行宫里最偏僻的地方,一般都是关押在行宫里犯错的妃嫔,等同于皇宫里的冷宫。
景容面色愠怒,胸腔里蕴着熊熊烈火,“皇上——”
“臣妇谢皇上隆恩。”慕雪芙直接口头谢恩,盖住景容的声音,“臣妇始终相信清者自清,相信皇上一定会查出真相,还臣妇的清白。”她仰望着景容,“王爷你说对吗?”
景容恨得几乎咬碎牙龈。
不顾慕雪芙给他的眼色,毅然跪地请求,“既然刚才瑜王妃说是微臣指使的,那微臣也理应与臣的王妃一起被囚禁才是。”
慕雪芙拽住他衣服的后摆,咬牙小声道:“景容!”
谁料景容回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扬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你做任何事必然都是本王授意,你开脱不掉的罪名,本王怎能独身事外?”
慕雪芙内心动容,秋水眼波流淌着滚滚情意,一双沁了水的清亮明眸盈盈水光潋滟转动,握紧他的手,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倒像是一对苦命鸳鸯。玄武帝眉心扭曲成川,上下睫毛相交,道:“好吧,既然宸王有这样的请求,朕也只好应允。”看了圈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慕书麟和景寒身上,他轻轻叹出一口闷在心底的气,道:“就由襄阳侯和荣王来查清宣王被杀一案。”
他说话的声音透着疲惫,就像是敲响古老的钟罄,满目沉痛却又不得不掩藏于心。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去看已经没了呼吸的景宣,甚至从内心他也不愿去承认。
他怎么可以去承认,绸缪多年,不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