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就像燃烧在天空上的火, 火焰的光自破碎的窗户射入,照耀出纪询与霍染因的影子, 两个人的影子像两柄剑。他们凑得近,影子也近,两柄剑依偎在一起。</p>
“不生气啦?”纪询没有正面回答霍染因,只继续调笑,“霍队,你真好哄。这么好哄, 是会被人骗的。”</p>
“纪询。”霍染因压低嗓子,面露警告,“工作重要。”</p>
霍染因在工作的时候, 总能将自己的神态表情拿捏到位,正经严肃,冷静犀利, 所有专业人士应当具有的素质他都有,他甚至比他们更加专业。</p>
但是现在, 夕阳金色的焰火正穿过破碎的窗户,在室内随意涂饰。</p>
他洁白的脸颊附着一层丹朱, 一点点金色的微茫栖息在他眼睫。</p>
一个疑问忽然闯进纪询的心。</p>
此时此刻,霍染因脸上的郝色,到底是夕阳的颜色,还是他本身的颜色?</p>
这个问题让眼下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p>
夕阳是朦胧的, 霍染因也是朦胧的。</p>
对方躲在微红的、灿金的光线之后, 光线伴随着风、伴随着人的呼吸起起伏伏, 那种专业似冷然,和其眉眼自带的秾艳,都藏在这呼吸起伏之中, 一闪而现,又一闪而没。</p>
他变得神秘。</p>
神秘且诱人。</p>
美好总是短暂的,充满遐想的画似的一幕,被纪询的手机铃声打断了。</p>
纪询回过神来,他接起手机:“喂——”</p>
“兔崽子!”熟悉的咆哮从电话中传来,是周局,“我说过不准冒险!不准冒险!你都当耳边风吹过去就算?你给我滚回警局来,你扰乱公务,我要判你治安拘留15天!”</p>
“周局,孙福景都抓住了,你还没气完?”纪询的调侃是不分人的,“本来只是个水壶,现在给你搭节车厢,你都能当火车头了。”</p>
纪询并不害怕。</p>
这个局长,对自己人,刀子嘴豆腐心,也就嘴上凶点而已,不是认真拿人的,否则,就不是打电话给他,而该打电话给和他在一起的霍染因了。</p>
他对着电话敷衍两句,告诉周局下次警察局请自己,自己都不会再干这种又危险又没报酬还要被人嫌弃的事情后,挂了电话。</p>
他才转向霍染因,霍染因直接说:“楼下还有人等着,我先走了。等事情办完去找你。”</p>
“好的,行的,等您大驾。”</p>
纪询还能怎么说呢?只能这么说。</p>
霍染因先走一步,带着那份朦胧消失了。</p>
夕阳还在天边,光也在,但似乎失去了魔力,回归了它日复一日的平庸。</p>
纪询耸耸肩膀,也走了。</p>
孙福景刚刚被抓,辛永初也还要询问,其后还有结案报告,证据封存,找检方公诉以及发布警情公告安抚群众等等事宜,一时半刻,也是忙不完的。</p>
纪询这么一琢磨,觉得霍染因也不会很快来找自己。</p>
多半是明天下班,或者干脆到大年三十晚上再说。</p>
于是他也不着急,在回家的路上吃了顿饭,而后徒步半小时回家,权当饭后消食。到了家里,再摸两把游戏,最后坐到电脑前,再认认真真地写到十二点,最后关机睡觉。</p>
照例是个不怎么安稳的夜晚。</p>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上纪询醒来了三次,前两次都是睡着睡着就惊醒了,第三次则是听到了敲门声。</p>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怀疑自己是在梦里。</p>
梦总是这样的,先像小偷一样悄悄潜入他的睡眠,然后摇身一变,成为强盗,□□烧,你一开始还想向它抗争,但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还是熟悉了,疲倦了,认输了。</p>
光线晦暗。</p>
窗帘遮着窗户,留一道位于中央的缝隙。</p>
外界的光线自这道缝隙里迸入,像一只巨大的窥探的利眼。</p>
纪询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分清了现实和虚幻,他从床上爬起来,撞撞跌跌跑去洗手间,拿水狠狠抹了把脸漱漱口,再赶去开门。</p>
门打开,外头站了个人。</p>
至于站的是谁?纪询没有看清。</p>
他好像有点低血糖,脑神经突突地跳,眼前则蒙了块黑纱,视线聚焦在哪里,哪里就有块黑斑挡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