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丰县的外贸局成立于1985年，共设三个科室和四个乡镇办事处，有各级干部二十五人，事实上，旧丰县的外经贸局是一个非常清闲的部门，对外联络由外事办管，它基本就没有什么事情，从85年到现在，旧丰县的累计进出口额还不足一百万美元，清闲了五年，把人都养懒了，所以外贸局又有一个绰号：‘棋牌室。’
但外贸局却是这次吏治风暴中唯一不减员的单位，外贸局的原局长已经提前退休了，现在由副县长周明兼任，杨恒是第一副局长，另外还有一个副局长，叫做宋小莲，她是人大主任卢禀章的大儿媳妇，卢禀章是前任县委书记，因年纪大、身体不好退居二线了，为了照顾他，他的大儿子卢鹤鸣出任玉龙乡乡长，儿媳妇宋小莲便当了外贸局副局长。
除了这个后台较硬的女人外，外贸局的其他科室人员基本上都是通过各种关系进来的，三个科长也有自己的后台，将来成立的新公司将隶属于外贸局，按照杨恒最初的思路，外贸局和新公司最好是一班人马，两块牌子，但曾建平和夏阳却劝他，千万不要用外贸局的人做事，否则他什么事情都做不起来。
当杨恒走上二楼，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他相信了。
只见办公室里烟雾腾腾，一桌牌局斗得正酣，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四个男人坐在桌上，额头上脸上贴满了纸画的猪头，洋溢着兴奋和油光，“一对小王，哈哈，双抠！”旁边还站着三个年轻的女人观战，口中磕着瓜子。
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人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都惊呆了，只见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他们不大熟，但旁边两人，一个是县委组织部长贺潜，而另一个却是副县长周明。
贺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周明却气得火冒三丈，冲上去‘哗！’地一下掀翻了牌局，怒吼道：“你们像话吗？公然在上班时间打牌，你们七个统统给我写检查，不深刻不准过关！”
七个人吓得战战兢兢站成一排，都低下了头，这时副局长宋小莲闻讯跑来了，她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洗干净的面膜，心中忐忑不安，也跟着训道：“我三令五声叫你们上班时间不要打牌，你们都当耳旁风吗？听到周县长的话没有，立刻去写检查！”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贺潜却道：“检查等一会儿写，去把办公室的人都叫来，来见一见你们的新领导。”
宋小莲一愣，她忽然反应过来，脸上挂上了极为明媚的笑容，对杨恒道：“你就是杨局吧！我们早就望穿秋水了，周县长也是的，杨局今天来，你怎么不先说一声呢！”
周明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曾经是前任县委书记卢禀章的秘书，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老书记儿媳的面前，他的官威实在拿不出来。
片刻，除了四个乡镇的八人和今天请假的三人外，其他十四人都到齐了，在会议室里济济一堂，贺潜介绍道：“杨副局长原来是在计委工作，你们也知道，市里对我们县电子厂破产安置工作非常满意，相关的经验已经在全市范围内推广，而杨副局长就是这件事的主导者，另外，杨副局长的英语非常好，更适合从事外事工作，所以县委研究决定，任命杨恒为外贸局第一副局长兼党委书记，我代表组织部正式宣布对他的任命。”
会议室里一片掌声，周明也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要大家积极支持杨副局长的工作，末了，他还向宋小莲看了一眼，宋小莲却哼了一声，头扭过去了。
“下面请杨局给大家说几句话。”
这是表态了，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杨恒走上前缓缓说道：“很不幸，我上任第一天就要某些同志写检查，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写检查，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家太闲了，整整五年，外贸进出口总额只有98万5千美元，还是87年香港人自己上门来推销一批设备，至于走出国内的产品，为0，这就是二十五人外贸局五年的全部工作，如果我这样干五年，不说全国打牌第一，至少也是全省冠军了，所以你们必须要写检查，因为你们没有拿到全省打牌冠军，甚至连全县第一都没有拿到。”
说到这里，杨恒冷冷扫了在座的人一眼，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宋小莲也是脸一阵红一阵白，沉寂了足足两分钟，这两份钟空白产生的压力让每一个人对杨恒都害怕了，连贺潜和周明都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刚要开口，杨恒却继续道：“可是我又不打算让你们写检查，因为之前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只管以后，从明天开始，局里所有的人都下乡一周，去调查去年生姜的收购情况，每两个人承包一个乡，一周后我只看报告，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外贸局，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好了，我就说这么几句。”
会议室里依然鸦雀无声，连贺潜和周明都有点呆住了，这样的就职演说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杨恒回头对一脸迷糊地宋小莲道：“宋局长，我的办公室在哪里？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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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杨恒正在埋头写准备给李国龄的筹建报告，这时副局长宋小莲走了进来，把一份刚刚草拟好的名单递给他，宋小莲是前副县长宋瑜的女儿，今年二十八岁，长着一双桃花眼，颇有几分姿色，尤其一对胸脯又高又挺，他的丈夫卢鹤鸣费了老命才追上她，但他们至今还没有孩子，这是他们夫妻的心病，到处寻医问药，最后查出的原因是男的问题，这就让卢家对她十分内疚，去年便以提升她为副局长的方法补偿她。
“杨局，这是安排去各乡调查的名单。”
刚才宋小莲向他汇报了全局的情况，让杨恒更是窝了一肚子火，三个科室三正三副，四个办事处四个主任，再加上两个局长，一个二十五人的局，竟有十三个领导，而且全局一半以上都是女人，难怪外贸局除了‘棋牌室’外还有一个绰号叫‘针织厂’，外面说起来好听，‘我爱人在外贸局工作。’实际上干什么呢？打牌打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