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凝神细听身后低沉的呼吸,确定他已经熟睡。
他的手臂重重地搭在她腰上,她尽量把动作放轻放缓,托住他的手腕放向一边。然后溜到KINGSIZE大床的另一侧,蜷缩起来。
尽管这样,仍旧睡不着。
虽然脱离了他双臂的禁锢,可这种环境无让她感觉安全、感觉放松。这是这个月来他家的第四次,和前三次一样,她知道要默数着一分一秒,等倦意浓郁到她再强撑不住时才能入眠。
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踏进这间房时,恐惧随眼前的镜像突袭而至。奢侈的羊毛地毯簇新如初,恍眼间是两个光裸的躯体纠缠的画面,身下分明是斑斑血渍。那一秒她象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几乎停顿。再一次重温当日的经历,再一次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记忆能象胶片一样可以剪切,她愿意付出所有把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裁掉。她冲进洗手间狂呕不止,秦昊以为她吃错了东西,蹲在她旁边抚着她的背。她知道她挥开他的手时,迎目望向他的眼神有多凛烈,那一腔的恨令他往后一顿。
她不需要他廉价的同情,在他做过那些事后,再多的关切也是伪善。她把他关在门外,坐在马桶盖上眺望上海路的璀璨灯海。洗手间有半面墙是玻璃窗,与浴缸的高度齐平。打开玻璃窗终身一跃很容易,活下去很难。眼角余光瞥见镜中自己踌躇怯懦的样子,“胆小鬼。”对镜子里的人鄙夷万分。
再打开那扇门,心里是死一般的平静,让她为之震骇的平静。躺下去时他倾身覆上她,大手袭来游移在她腰间。她瞬间僵直了手脚,寒毛竖起。秦昊停住手,眯缝着眼细细打量她的表情,她勉力回视,强抑尖叫与跳下床的冲动。
“我说过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不用怕我。”
“你再那样,”肺里吸入了新鲜的空气顿时舒畅了几分,“我也不奇怪。”
“我是说到做到的人,你慢慢就知道了。”他的手指划拨着她的头发,侧身躺下时说。
她换及回答,他整个身体贴过来,不容她抗拒地搂住她,困住她的手脚。“别扭了,再扭我可什么都保证不了。”低沉暗哑的声音里氤氲的让她全身一凛,警觉地提防着腰间的手和轻柔地磨蹭着她头顶的下巴。“睡吧,我可困了,陪你在医院守夜比打通宵麻将还累。”
那一夜,她睁着眼,数着他的呼吸到天亮。
第二次又是如此,只是前奏多了一顿饭,来到他家后她看书,而他很诡异地一直在另一间房里看电影。她去洗手间时发现一只粉红的新牙刷,再低头,自己脚上的拖鞋分明也是新的,HelloKitty的猫脸和毛巾架上那条新的一样。她瞪着并列的粉红粉蓝两条毛巾足足有半分钟,最后选择无视。
那一夜,他很晚才回房。她闭紧眼睛假作熟睡,第六感敏锐无比地察觉到他灼人的目光逗留在她脸上。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伪装不下去时,耳边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叹息,温软湿热的物体覆上她面颊。她毛孔收缩,意识到那是他的唇。他留连厮磨了良久,然后动作很细致小心地托起她的头,探进一只臂弯,象上次那样搂颈扪腹地贴住她后背躺下。
第三次,他接了电话犹豫不决地望向她,她侧耳听着,知道是有人约他,当即如逃过一劫般松口气,飞快地将桌上一堆笔记书本往袋子里一扫,说:“你去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回去。”他扬扬眉,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说:“你们宋教授。你是陪我一块去见他,还是在家等我?”
她极力忽视他眼里的笑意,平静地反驳说:“我回宿舍。”
“行,那我顺道送你回去。”他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或者约他明天一起吃顿饭?他知道我们的事在学校也能多关照你。”
她吞回一口恶气,垂着肩膀坐回原处,“不用了。我就在这看书,马上要考试。”
她瞪着他的背影,能想象他脸上的表情何其得意,明知她没有别的选择还要误导她,卑劣小人!
他回来时已近夜半,拖鞋的声音一路传来,渐趋响亮。她往床侧躲,随着放大的脚步声心里越加揪紧。他进来时把手上的外套漫无目的地随手一扔,重重地砸上床。酒气扑鼻而至,她骤然一惊,想跳下床已经来不及,他双手伸来一把把她捞进怀里,脸埋在她颈窝。
那一刻,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怕我?别怕我,别躲着我。”他在她耳边咕哝,热呼呼的鼻息挟着熏人的酒气徘徊不去。“我就只是这样抱着就行,只要在我身边就行。别把我想的那么坏。乖乖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她如芒刺在背,黑暗里挺着身子抵抗着戒备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急促粗重的呼吸缓缓平稳。突来的松懈后是强烈的疲惫感,三年,还有三年煎熬,她在心里倒计时。别开脸,把他的头拨去另一边,还没有从他手脚的束缚中悄悄移开,他再次袭过来,无意识地亲在她的腮旁。“猫儿,我喜欢你……你不知道有多喜欢。”
她斥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