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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似雪少年(1 / 2)

 月朔国,万历四十年,一月初三。

京都上江,连着下了几日的雪,草木屋舍早已裹上了厚实的银装,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这般景象虽说美不胜收,但却是异常的冷,出门时若不带上毡帽,裹上裘衣,套着厚实的马靴,定会被冻得直哆嗦。

这般的天气,若是换到平常,老百姓定会窝在家中,同自家人围在火炉旁,磕着瓜子,如何也比跑到外面挨吹受冻强得多。

但此时,这些老百姓们却丝毫不顾刺骨的严寒,偏偏就出了门,纷纷涌到城中。

无数的百姓聚集在街头,他们满脸兴奋地雀跃欢呼,甚至手舞足蹈。

原因只有一个:征战边疆十年之久的黑甲骑兵团于今日班师回朝。

数百年来,月朔国便是这天乾大地上实力最弱之国,位居大地北方,大地东、南、西三方分别是翰宇国、流天国以及风水国,风水国实力又较其余稍弱。

十年前,风水国突然出兵攻打月朔国,月朔国准备仓促,紧急迎战,却仍是失了边境三座城池,求援于东面邻国翰宇国,但翰宇国却是态度不明,风水国一路突进,直逼京都平江。

战势愈演愈烈,眼看国将沦陷,京都平江突现五十万黑甲骑兵,护国将军君原崖领兵迎战,逐步将失地收复,并攻下风水国边境五座城池,与风水国签下永久停战协议,风水国沦陷的五座城池归月朔国所有。

历时整整十年的战事在今日结束了,他们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的安定日子终于在今日到来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欢呼,如何能不雀跃。

“快看,队伍进城了!”

不知是谁的一声吆喝,使得拥挤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人们纷纷将头扭向城门的方向。

铿锵的马蹄声自城门口传来,那一声声逐渐清晰的马蹄声抨击着人们的心,人们几乎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巍峨的城门。

少时,城门口出现了整齐的队伍,队伍中士兵穿着黑色的铠甲,神情严肃,一身的凛然正气令围观的群众肃然起敬。

队伍后是气势磅礴的骑兵团,黑甲骑兵团的最前列,有一匹高大的狮子骢,马背上的那人,一身银白的战衣,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微微仰着下颌,头盔之下的面孔刚毅俊朗,周身是不容忽视的威严气息。

这人便是护国将军君原崖。

当他驾着马行到城中之时,百姓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马背上的那人是他们心中的英雄,是他们心中的神,是他救了他们,是他给了他们安宁的生活。

他们挥舞着双手,高声欢呼:“战神!战神!战神!”

“战神!战神!”

“战神!战神!”

……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马背上的君原崖目光扫过人群,顿时人群的欢呼声更甚,原因无他,君原崖的目光坚定,他是在告诉他们,月朔国的胜利是必然的,月朔国永远不会被打败。

君原崖坚定地视线在看到远处清冷的巷子口,孤单而立的白衣少年时闪了闪,但下一刻他便将视线挪开,看向人群的目光仍是坚定不移。

同样注意到那个白衣少年的还有缩在巷子里的平鸾。

她见那少年身形单薄,笔直的站在巷子口,凛冽的寒风吹得他发丝飞舞,衣袍翻飞,合着远处喧嚣的人群,少年的背影隐隐透着股落寞。

平鸾不会好奇那少年为何会出现在此,她注意的是少年身上质地极佳的白色锦服,这说明这少年必定出身富贵人家,自然少年腰间那个精致的绣囊里有着能为娘亲治病所需的银子。

她将已经冻得麻木的双手挪到嘴边哈了气,企图暖暖手,可是似乎呼出的气都已经没了温度,但她仍是哆哆嗦嗦地搓着乌黑的双手。

在这巷子中蹲了将近两个时辰,脚下的积雪早已将她身上破败的衣衫打湿,冰冷刺骨的寒意一丝丝地渗透骨髓,但她也没想过离去,仍是安静地蹲在巷子中,被污渍覆盖的小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精致的绣囊。

此时,平鸾心中在犹豫,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对那人动手。

她记得娘亲对她说的话,娘亲说:“人活着就为争口气,咱们穷,挨饿受冻的没什么关系,只要咱们有骨气就成,所以就是死,也不能做些偷抢之事。”

可是,想到娘亲已经昏迷了一整天了,若是再不医治,娘亲就会没了,那么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所以,她不能没了娘亲,她要给娘亲治病,她只能去抢那人的绣囊,只要娘亲能活着,她做什么都可以。

咬了咬皴裂的嘴唇,再次看了看巷子口的那人,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尔后便伸手扶着冰冷的墙壁,一连串的骨骼摩擦的“嘎吱”声响过后,她总算是站起来了,用拳头捶了捶酸痛的膝盖,此时她才开始庆幸,早上选择进了这巷子,如此便能避避那刺骨的寒风。

抬脚往前走,露出了好几个脚趾的鞋子还有些大,脚踩入积雪中拔脚的时候,鞋子便不会跟着出来,只得再将赤着的脚放回去,用脚趾扣住鞋底,用了些力气,这才将鞋子穿出来。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等到了巷子口,那人怕是早离开了。

这么想着,干脆弯腰,脱了一只鞋,小脚才刚露出来,便被冻得通红,连忙往回缩了缩,可一想到昏迷在床的娘亲,一咬牙,便将脚踩到了积雪上,迅速地脱了另一只,也踩了下去,她只觉得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这两只脚就是不是自己的了。

一只手将两只鞋子捧在怀里,直起颤抖得愈发厉害的身子,晶亮的眸子里已有了些许晶莹,只怕是被冻得疼到心里了,就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抬头看看那人,见那人似乎低下了头,难道他要离开了?

她心中焦急,若是他离开了,那就不能给娘亲治病了,不行,她要快点到那人跟前,可她还是迈不出一步,乌黑的小脸皱成一团,吸了吸鼻子,眼见着那人转过了身,心下一急,下一刻便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逐渐靠近那人,她便清晰地嗅到那人身上浓郁的药香,清楚看到那人衣衫滚边的丝线,看到他轻掸衣袍时衣角翻飞出的美丽弧度,看到他腰间精致的紫色绣囊。

距离那人不过几步之遥,平鸾埋着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即将同那人错身时,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扯走绣囊。

本以为,她只要拼了命地往前跑,那么她就成功得手了,娘亲就有救了,可是,少年似乎因为她的动作有些猛,生生地被她带倒在雪地上。

她听到“咚”的一声,接着便是一声闷哼“唔……”

她慌了,可是她不敢回头,慌不择路的朝前跑,脚步有些紊乱,“咚”的一声,身子便跌到了雪地上,怀中的鞋子也顺势飞了出去,可她顾不得去看鞋子掉落的方向,撑着身子爬起来,紧紧攥着手中的绣囊,看也不看前面的方向,只知道跑。

“咳咳咳……”身后传来少年痛苦的咳嗽声,她的脚步因此有些犹豫,她想回身看看那人的情况。

她听出来了,他咳嗽的声音和娘亲一样,他们都在极力压抑胸中的痛苦。

但她听到有人焦急地叫着到了少年跟前,耳旁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一些狠戾的话语传入她耳中。

“……抓住……不放过她……”

犹豫的脚步瞬间便加快了速度,她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凛冽的寒风呼啦啦的刮在脸上,灌进领子里、袖口里,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割着皮肤,她几乎觉得身上已经被割出无数条的交错的口子,正汹涌的淌着鲜血。

奔跑中她张着嘴,大口的呼吸,吸入的是冰冷的寒气,划破她的口腔,在刺入胸中,尔后一路向下,化身为利刃,穴入胸中,火烧火燎的疼痛让她觉得呼吸愈发的困难。

没命地往前跑,脚步逐渐变得迟钝,浑身的力气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开始绝望了,但让她绝望的不是身后愈加清晰地脚步声,而是挡在面前的这一面高高的砖墙。

居然在慌乱中跑进了巷子里,真是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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