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唯一的凳子在江小舟的屁股下面,不过这几个人也似乎没有要找地方坐的意思,只是一个个目光阴沉的看向张寡妇。
这时,只听那年岁最大的老人冷哼道:“张寡妇,上次和你说好的事情,啥时候办啊?”
张寡妇一边胳膊向后护住女儿,一边高声说道:“谁和你们说好了。你们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还不行么,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我们母女?”
“张阿伯,你是张家村的村长,以前伟哥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哪次不是先去你家看你,还有你们几个,伟哥在时,可曾亏待过你们,你们这么做,背不背良心?”
听见张寡妇这么说,几个略微年轻一些的,都脸色有些难看,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有当头的那个年岁最大的,也就是村长张阿伯才冷哼着说道:“什么叫逼你,你这寡妇说话也忒没规矩。”
张阿伯继续冷声骂道:“谁叫你的肚皮不争气,没能给小伟留下个张家的种,现在把我们张家的东西还回到村里,这是祖上的规矩。你一个外家人,没给你赶出去就不错了,你还叽叽歪歪个什么?”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静听事态发展的江小舟,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张卓伟留下的这对母女生活的这么惨,原来是被吃了绝户。
这是在原先世界里,江小舟就曾听过的恶习,这是说如果家里的男丁死了,那就是绝户,而宗族里的其他人就会如同盯上腐肉的秃鹫,会迅速扑上来抢夺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甚至是赖以活命的房子和田地,而孤儿寡母一方面要面对着死去亲人的痛苦,而另一方面也无力防抗别人的抢夺,这种就是“吃绝户。”
这是一种泯灭人性的恶习,但是江小舟却没想到在穿越而来的大骊王朝,居然也同样有这种事儿在。
江小舟目光越来越冷,身体里的一股子邪火却越少越烈,现在只是因为自己毕竟是外人,如果贸然帮忙,只会给身为寡妇的张家嫂子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强自忍耐,但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够忍耐多久。
而那身为村长的张阿伯,果然也继续在作死的边缘继续试探:“小伟在村里是有个好名声,不然在他娘下葬的时候,咱们村里都愿意借给他银子。但是一码归一码,现在小伟虽然人没了,但这债可清不了,你不把小秀送到李赖遂家里当丫头,这钱你咋还?”
张寡妇此刻听到张阿伯这般言语,已经快气的疯了:“那李赖遂李赖遂是什么人,村里村外的谁不知道?我把闺女送过去,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们这些人,怎么心就这么脏,这么狠呢?张阿伯,小秀一口一口的喊你叫爷爷,你也是有三辈儿,有孙女的人,如果换做是她,你也舍得给李赖遂送过去?”
“呸。”张阿伯朝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你这婆娘是咒我死么?但是就算是我死了,我家也没欠银子,又有男丁在,走不了你家的这趟道儿。”
“废话少说,人家李赖遂可催着了,今天我们过来,你要不清账,要不就让小秀跟我们走。我们念着旧情,还能让你在村里待着,以后逢年过节的凭着我张阿伯的面子,偶尔见一见小秀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你还敢多说,小心这辈子都不让你见小秀了。”
江小舟实在是已经听不下去了,于是冷冷开口道:“不就是钱么,嫂子,这还账的银子我不已经给你送回来了,给他们!”
张家嫂子一听这话,这才如获至宝般的想起刚才被江小舟放在身边的钱囊,赶紧一拿起来就把银子倒在了桌子上。
哗啦啦,三十两银子洒落了一桌。
事实上,那阿飘张卓伟来见江小舟的时候,要的只是二几两银子,而江小舟原本放在钱囊里的也的确是这么多,如今变成三十两,其实也是江小舟在走近窝棚之前,发现这次贫苦,才有意多放了一些,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然而,这不管是二十两银子也好,三十两银子也罢,这对平日里只是使用铜钱的老百姓来说,根本就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所以当这些银子赤裸裸的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时候,哪怕没有江小舟的耳聪目明,张家嫂子也同样听见了那些村里人咽下唾沫的声音。
张嫂子也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办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
而江小舟则眯着眼在旁边冷冷看着,他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债主,又会怎么做。
张家嫂子又慌慌张张的倒回去一些银子,然后说道:“张阿伯,这里有八、九两银子,都是小伟的朋友借过来给我们娘俩的。我想这里有三两是原先我们家找村里祠堂借的,有三两是曾经找大家伙凑的,剩下的几辆银子,我权当做给大家伙的利息钱,张阿伯您是村里的长辈,替我操持着还了这些债,然后放我们母女走行不行?”
所有人都目光聚集在张阿伯的脸上,而张阿伯的目光在快速扫过了一眼江小舟的脸色后,却点头说道:“好。”
说着这话,站在张阿伯旁边的几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出了音,更有人脸色一急就要过去张嫂子那里拿钱囊。而江小舟嘴角也在此刻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张阿伯叱骂道:“都老实着,拿上桌上的银子,咱们走。”
其余几个人愣了一下,但是似乎都不敢违背这位村长的命令,于是不情愿的一把搂走桌上的几两银子后,几个人就随着张阿伯走出了窝棚。
屋内江小舟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张家嫂子时则回复成了温和的表情:“没想过村里竟然都是些这种人,也真是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