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帝……皇上要见我?”周依依听得李不伟要带自己进宫,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又道:“如此也好,天下间能见到皇帝的人并不太多,去见见也好。”李不伟笑道:“其实皇上要见的是我,至于想要见你的人么,据说是皇上的贵妃。”周依依道:“贵妃也叫皇妃,带个皇字的人大都很了不起,我得好好梳洗一番才是。”李不伟点头道:“是啊,是该打扮一下才是,只是不知道这贵妃是谁……”其实,皇帝册封妃子的事通常都为朝臣所知,李不伟只要稍加打听,便可以得知宫中的一些事情,但他整日的心思全部花在实验室诸事上,又哪有时间考虑皇帝的几个老婆是谁?当然,在理宗看来,李不伟此举甚合他意,因为做臣子的本来就应该专于自己的职守,倘若过多打听宫中的事又或是皇帝的,反倒显得其心有异了。
待走了进去,李不伟吓了一跳,尽管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惊讶于眼前所见。理宗随意坐在桌边,旁边一人与理宗谈笑风生,正是谢道清。不远处,又站着上次见过的那位太监,正是谢道清的随从唐六安了。
理宗摆手笑道:“今日并非朝议,李卿快快免礼。”李不伟看理宗神色间甚为欢愉,平日间极是少见,不禁暗暗称奇,心想皇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如此高兴,难道就是为了贵妃一事?尽管如此,依依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这礼节还是不能少了。想到此处,仍是拉着周依依一同行了面圣之礼。再看周依依时,装模作样甚是懂得礼节,显然一大早的训练还算有些效果。
谢道清笑道:“这位小妹子果然是美若天仙,皇上刚开始说了我还不太相信,心想仅凭一幅画又怎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有多美,如今亲眼见到,才知果然不假。”周依依听得谢道清称赞自己美貌,不禁心中一乐,接口道:“这位姐姐,哦不,贵妃娘娘长得才美呢。不伟哥哥曾说过,全天下的女子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贵妃娘娘的一半。我也是和娘娘一样,刚开始并不相信,心想仅凭传闻又怎能判定一个人到底有多美,如今亲眼见到,才知果然不假。”她说话的用词和语气与谢道清如出一辙,又是从小女儿家口中说出,自是另有一番味道。理宗听得有趣,笑问道:“既是如此,你和朕的贵妃比起来谁更美些?”
李不伟在一旁听得大急,心想我上次与谢道清见面,也不知道皇上是否知晓此事。再说了,若不是谢道清相约,我又哪有什么机会与她见面?如今依依随口说了出来,可别惹得皇上生疑才是,依依这丫头未见过世面,一时得意望形,竟然在贵妃面前如此说笑,她定然是仗着我在一旁才会如此大胆,不过如此一来,反而显得她极为单纯,单纯得几乎胸无点墨。李不伟自认为胸无点墨这句成语本来就该如何解释的,应是表示一个人心胸极为纯洁无污,而不是说此人不学无术了。
其实,李不伟本来是没有什么君权至上的观念的。但来到临安一年多之后,他与朝中众臣也有一些交往,又见其它人对自己礼遇有加,因此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有些注意礼节了。另外,寻常女子见到皇帝,自然也是受宠若惊,举手投足间小心翼翼,又哪有心情与胆量说笑?只是周依依心中只有李不伟一人,只觉他便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了,至于皇帝还是皇后,虽然可敬却不可怕,毕竟自己也为临安大学抄写了不少教材呢。
周依依刚才模仿谢道清说话,当时觉得好玩,等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贵妃说话,早已大为后悔。如今听得理宗问起自己与贵妃谁更美一些,一时又有些犹豫不决,再看眼前这皇帝语气温和,又面带笑容,与自己想象中那种一幅刻板面孔完全不同,不由得胆子也大了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在皇上眼里,当然是贵妃娘娘最美了,不过在不伟哥哥眼《
手机访问.》里,却是我最美了。”理宗闻言哈哈大笑,显得甚是开怀。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皇上要么本来就知道我见过她的贵妃,要么根本对依依刚才所说的未多考虑,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谢道清笑道:“皇上,这位小妹子不仅长得美,而且说话也着实惹人喜爱,以后让她多来陪陪我吧。太医也说了,如果怀有孩子的时候高兴些,生出来的小孩子就会长得漂亮。”
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原历史上,谢道清并无生有子女,难道是自己给的那些药派上用场了?正想着,却见周依依也是“啊”了一声,神色间颇为惊讶,忽又道:“原来娘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谢道清看她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不住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上下打量,点关道:“是啊,只是现在才三个月。太医说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感觉到孩子在动了。”
周依依看着谢道清坐在椅子上,忍不住走了前去。谢道清微笑着招呼道:“六安,再拿一张椅子过来。”唐六安应了一声,正待转身,忽又看到周依依走近谢道清身边,看那样子像是要伸手摸一下贵妃娘娘的肚子,当下厉声喝止。周依依听得这人声音尖锐无比,顿时吓了一跳,忽地将手一缩,茫然站在一边不知所措。谢道清在一旁道:“六安,这位小妹子如此可爱,你这样大声岂不吓着了她。”又笑着对周依依说道:“不用怕,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
周依依转头一看,只见这唐六安年约四十多岁,面白无须,转向谢道清悄声问道:“娘娘,这位大叔可是个小伴儿么?”她声音虽然不高,可在场的几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李不伟忙道:“依依,不得无理!”
太监自古便有,但是隋朝以前都称为宦官,例如中宦、宦官、宦者、内侍、内宦、阉人、中涓、内竖、中贵人等等。到了隋唐之后,地位较高的宦官就被称为‘太监’。晚唐时期,又以宦官充任为太监、少监。因此太监这个词后来专指宫中的阉人了。然而到了宋朝时,又不会直接称呼某个宦官为‘太监’。皇家往往称其侍从为‘伴儿’,民间则多戏称为‘小伴’,又或是‘小随伴’,实则多少有些戏称的意思。周依依此时慌不择言,自然也不会考虑那么多,随口便问了出去。
然而唐六安却并未生气,至少看起来一直面带笑意,正待转向周依依辩驳两句,又听谢道清道:“六安,你扶我到外面走走,依依姑娘也陪我去说说话吧。”二人同时应了一声,周依依转向李不伟眨了眨眼,便跟着谢道清走了出去。
理宗笑道:“李卿,你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可是深得谢妃的喜爱,以后还让她多来陪陪朕的爱妃才是。”李不伟忙道:“全听皇上吩咐。”
理宗点了点头,又道:“朕听说皇家实验室准备在兰溪开采煤矿,以及修建水泥厂?”李不伟道:“回皇上,兰溪的矿产极为丰富,实验室已派人探明,那里有石灰石、煤、瓷土、海螺石,以及铜、铁等金属矿,极为适合建造水泥厂与煤厂。而其地理位置又更是有利,所有的矿物可以沿江而下直达临安。”理宗道:“兰溪有铜与铁矿,朕也听人说了,其实早在多年以前,兰溪便有了几家铜铁的矿山,只是由于当时的矿山设备极为有限,因此开采量并不大。如今既然有了新的矿山机械,要扩大其生产规模也是理所当然。”
李不伟闻言微觉惊讶,心想皇上怎么今日忽然说及兰溪水泥厂之事了,而且所说的又多是些术语?正想着,又听理宗道:“只是实验室众位学者近来都各自忙于其事,而兰溪的扩建又极为迫切,因此朕想推荐一人,此人现任吏部侍郎一职,名叫黄师雍……”
……
今日周依依不在家,香儿一个人待得发闷,在屋中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去找史红袖学琴了。
史红袖见到香儿也甚是欢喜,这天该是教‘捻’的指法了。二人坐定之后,史红袖先做了个示范,双手在琴上抚弄一阵,便听得一阵叮咚之声从琴弦上传了出来。示范完毕,史红袖等了半晌,也未听到香儿依样照做,再转头一看,却见香儿虽然坐在琴前,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怔怔地出神。史红袖笑道:“香儿,我脸上又没琴谱,你老是看着我干嘛?”香儿脸上一红,忙将手放到了琴上,却未抚了下去,犹豫了片刻,忽问道:“红袖姐,你……你喜欢我哥么?”
史红袖听得一愣,万万没想到香儿竟然问了如此问题。她自从去年听到辩理大会上有人力辩群儒,竟然是为了女子与男子是否平等的事情,不由得对这个人甚感兴趣。过了不久之后,才知道此人竟是李不伟,而且又声称自己有亩产千斤的稻种,她起初觉得这也许只是巧合罢。再后来与李不伟交往多了,先是那首《无俗念》,再是一起那种奇特的乐谱表示方法,后又听到李不伟所说的水稻种植理论,不由得对这个言谈风趣幽默而又知识渊博的男子产生了好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芳心暗许。但自从上次见到周依依之后,她在失望之余,又不免生出骄傲之情:我堂堂宰相之女,又岂能为了一个男子而自怜自怨?因此平日间她已是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想我与你只当是好朋友一般交往,自然也就问心无愧了。
如今香儿如此一问,史红袖不由得一时茫然无措。为什么自己总是弹奏他带来的那曲《笑傲江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将那首《无俗念》看了多遍,竟然想要忘记也是不能?为什么每次看到依依与香儿前来时都会分外高兴?史红袖从未敢认真考虑过此问题,现在忽然间想得明白:原来我只是想从依依与香儿口中听到他的一些消息,能够听到有人谈论起他,并且自己也能参与谈论,便是极大的满足了。不!一定不是这样……
史红袖早已想得出神,完全忘记了香儿尚且坐在一边。
香儿看史红袖半晌不语,摇头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始弹琴,又听史红袖自言自语道:“香儿,你认为他会喜欢我么?”
香儿嘴角一动,正待说上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人一时均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香儿小心翼翼地问道:“红袖姐,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如果同时喜欢两个女人,那他有没有可能……喜欢上第三个?”史红袖摇头道:“不知道,也许吧”复又笑道:“香儿,你不是来学琴的吗?怎么问起这个话题了?”
香儿听了只是发呆,史红袖看她魂不守舍,笑道:“香儿,你如果想知道这个答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她之后你便会明白一些了。刚好今天我正要去看望她。”香儿奇道:“去见谁呢?为什么去了就知道答案了?”史红袖笑而不答,过了片刻又道:“咱们俩人只需一辆马车便可以了,不如叫你的车夫先回去吧。”
这一路颇为漫长,原来所去的地方竟然需要穿过临安市区,好在走出市区没多久,便听得车夫一声呦喝,马车停在了一所大宅院门前。香儿跟着史红袖下了车,门前的家丁看到史红袖前来,马上露出一副笑脸道:“小姐,您来了,夫人此时正在花圃,小的这就前去禀报。”史红袖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就是。”说罢,带着香儿径直走了进去。
刚一进了大门,香儿已惊讶于眼前所见。这宅院里的布局甚是别致,简约而不失大方,仅看院中的地板,便不像其它大户人家常用的大青石,而是用各种颜色的石头砌成了不同的图案,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再看院内每间房子,屋门的两旁都摆放着两大盆花,但这些花品种又各自有异,有些香儿自是认识,有些却从未见过。香儿看得啧啧称奇,心想:仅看这室外的布局,已与寻常人家的大为不同,估计屋内又是另一番景色了,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竟然能想得出如此别致的方案。
史红袖看香儿神情,已知她被眼前所见而触动,笑问道:“香儿你知道吗,这是我哥的宅子,他一个大男人住在这种地方,连走路也要小心翼翼,可真是难为他了。”香儿惊道:“你哥家?是史将军家里?”史红袖道:“是啊,我有三个哥哥,一个远在福州,另一个虽然在临安,但将军哥哥只有一个。这所宅子就是那个将军哥哥的,咱们现在要去见的自然也是我嫂子了。”
关于史冀的事,李不伟经常也在家中提起,尤其是要画一些火炮设计图的时候。香儿自然知道史冀与史红袖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其家里竟布置得如此雅致,显然又是出自女子之手,莫非是其夫人所作?正如此想着,两人已走进一个小院中,香儿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禁又是惊得呆了。只见眼前是一大片的花地,另有许多盆栽的花摆放在架上,仅看其品种就不下三四十种。此时已入夏,这些花都以不同的颜色、高低、种类分区种植,五颜六色的极是好看。
香儿正自吃惊,又听到旁边史红袖一声吹呼,再转头一看,只见屋内正徐徐走出来一个女子,这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岁,身材高挑,身着一件粉色的长衣,容貌极美,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高贵典雅,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史红袖。史红袖早已跑了过去,拉着这女子的手左摇右晃,口中不住地说着什么,偶尔又回头看着自己,二人神色间甚是亲昵。这女子所穿衣服,无论颜色还是款式,与史红袖所穿的几乎完全一样,但此时二人站在一起,香儿只觉得眼前这女子更显得成熟端庄,又不失妩媚妖艳,而站在一旁的史红袖,此时却像个孩子似的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与平日间完全不同。香儿看着眼前这一切,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史红袖跑了过来,拉着香儿的手道:“香儿,这位就是我嫂子了。”又偷偷在香儿耳边说道:“我的琴就是从她这里学来的呢。”香儿闻言又是一惊,心想红袖姐的琴技在我看来已是出神入化,没想到竟然还是从眼前这位女子这里学来的,不由得又抬头打量了这女子一眼。
这女子此时正微笑地看着二人,香儿与她目光稍一接触,不由得又低下了头,忽然觉得身边一个是当今丞相之女,自己的身世与其相比又何止十万八千里;另一个却是将军夫人,自己在她面前简单就像一个毫不起眼的寻常小丫头。她不由得一阵自惭形秽,心想我以前只是个无依无靠的穷苦女子,如果不是遇上依依姐姐他们,现在又不知身在何处……
香儿如此想着,不禁低下了头,忽然又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耳边一个极为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就是香儿妹妹了吧,我常听红袖说起你。”正是那女子的声,此时她已走到跟前,正看着香儿,满眼的笑意。香儿顿时一颤,本能地想要将手收回,却又觉得被她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反而感觉一阵踏实。便任由她握着,神色扭泥地叫了一声:“夫人。”
这女子看香儿如此局促,又笑道:“你既然是红袖的朋友,夫人二人却是太过见外了,我叫莫烟紫,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姐姐也行。”史红袖一旁笑道:“烟紫姐姐,你的那些宝贝呢?让香儿也看看吧,她定然会喜欢的。”莫烟紫笑道:“什么宝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不过你既然都说出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