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氏沉默不语,想起那日的情景来。()那日,在回廊转角处,那个种蘑菇的野丫头华衣丽服,头上金器闪耀着金光,綄纱的丝带飘拂,恍如仙子般,踏着云端款款而来。
尽管心中不情愿,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别人家的女儿确实比自家女儿出色许多。
“这个叫做苏文清的,虽说是个没爹的野丫头,但打扮起来,较之那些官家小姐,也差不了多少。”翠枝道。那日的情景她也见到了,所以现在经苏梁氏这一问,马上就萌生了这个念头。
“这……”苏梁氏有些犹豫。
“哎,夫人,你就别再犹豫了。”翠枝急道,“你瞧瞧大姑娘那副身子骨,即使嫁过去又能撑多久?况且,在别人家里,可不比在自己家里,生活上稍有怠慢,大姑娘这方生了闷气,在心里落了病,郁郁于怀,更加令人不安生。到时帮不了梁家,梁家替你送的那些厚礼,那几万两银子,可就全打了水漂了。”
一说到那几万两银子的厚礼,苏梁礼便觉得心疼,咬咬牙道:“就怕芳儿不同意……”
“这芳姑娘有什么不同意的?她那个样子,能把黄家二公子抓得紧吗?侍候不了黄家二公子,人家一样可以娶上几个妾室,到时还不是把她撂在一旁?”翠枝不屑道,见夫人似乎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忙婉转了语气道,“芳姑娘好是好,就是性子柔弱了一些。那个种蘑菇的野丫头就不同了,天生一副妖媚的样子,准能把黄家二公子抓得紧紧的,况且,我看那丫头是个泼辣性子,就算黄二公子要娶妾室,那些妾室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夫人要是不好说,奴婢替夫人去劝劝芳姑娘。”
苏梁氏脸上的神色似有所动,沉默了一会,又道:“那野丫头性子难驯,我怕她……”
“这个夫人您放心,咱们不动声色,把名单写了上去,再把她们母女俩接到府里来住着。到时喜轿一到,就把她绑到轿子里去,只要到了京城黄家,还怕她不从?嘿嘿。[]”翠枝笑得极其阴冷,“我们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就是苏锦云。那个野丫头想寻死觅活,也要顾忌到她的亲生母亲吧?我们拿她的母亲的安危去胁迫她,还怕她不乖乖听我们的?再说了,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她不与芳姑娘联手,还能跟谁联手去?别忘了,她也是姓苏的”
翠枝顿了顿,又道:“苏锦云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后从夫,没父则从兄长。如今那苏锦云没了丈夫,你做为她嫂子,她能不听你的吗?”
苏梁氏终于点了点头,一扫脸上的阴霭,眉头也舒展开来:“老爷那边……”
翠枝献谄地笑着:“夫人,老爷不是一向都听您的吗?”
她们主仆二人在屋里暗暗筹划着,没料到窗下出现一个人影,听到这些话后,脸色刷地白了,粗糙皲裂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无声地息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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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没有月亮,天空悬着廖廖一两颗星星,发着惨淡的光。
巷子深处的扬州商业协会总舵却灯火通明,亮若白昼。明晃晃的烛光把窗台一个颀长的身影长长地拖曳在地上。
“李管家,你说,这就是苏文清最喜欢的剑兰?”颀长的身影在窗台前站定,深寒的眼眸向面前的一盆绿意盎然的兰花望去。剑兰,叶如其名,颇有利刃的凌厉之姿,正中徐徐伸展出一支花茎,花茎上有一个硕大的花苞,看来,不久之后,这株剑兰将向世人展现出它美丽的姿态。
“是的,大当家。”李管家在颀长男子身后垂手侧立,恭敬地答道,“据回报的人说,这株剑兰长在深山里,花大如盘,香气浓郁,是目前尚未发现的极品兰花品种。”
“是吗?”大当家冷冷一笑,目光在那株兰花上游离,“还有其他什么消息没有?”
“苏文清打算在西湖湖畔开个美食城。[]”李福想了想道。
“哦,不开包子铺改开美食城了,那我倒要找个时间过去看看。”大当家点点头,眼中似有隐约的笑意,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剪刀,细细地修剪兰花上一些有枯败意向的叶子。
“苏文清见了原来刘记布坊的刘小婉,这段时间里,刘记布坊又开工了。还有,”李福神秘地望向面前那袭颀长的身影,“大当家,我还打探一个绝秘的消息……”
“什么消息?”大当家倏然转身,深遂的目光落在李福身上,黄金面具经烛光一照,猛然闪烁出耀眼的金光。
李福上前几步,附在大当家耳边低语几句。大当家暗隐在面具下的眉毛一扬,宛若寒潭似的双眸射出迫人的光芒:“这个消息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李福肯定道,“不过,”他看看大当家,“据回馈的消息说,好像那个苏锦书不大同意这样做……”
“他怎么说?”大当家转回身去,目光重新落在那个含苞欲放的花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