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佟老太太屋里丫头们正在另换一个火盆。刚才一个嫌有烟气,拿出去了。可巧佟鹏也在,老太太便抱怨道:“今年这炭可真不行,在外面吹了半天,拿进屋还是烟燎火气的。我们铺子里不至于连好炭都没了?”
佟鹏正要回话,门帘一掀,两个*童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大些的是二奶奶所生的大小姐淑玉,过了年就满十岁了;小的是三奶奶所出的二小姐淑洁,八岁。
两位小姐进屋先给老太太行礼,佟老太太笑道:“这是才从书房下来?今儿又学了什么书?给奶奶说来听听。”
大小姐淑玉便答道:“今儿先生还是给讲了一节班大姑的《女诫》,罢了又读了两篇《列女传》。”
彼时几房奶奶们都已来到老太太房中伺侯晚饭,老太太便命淑玉念一念《女诫》,让媳妇们也都听听。
淑玉也不拿书,便站在那里,朗声背诵道: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
奶奶们听了,都齐赞淑玉聪慧,二奶奶便笑不可抑,一边谦虚“姨娘们谬赞了”,一边拉着淑玉在老太太身边坐下。老太太怜爱地摸了摸淑玉的头发,叹道:“咱们家大小姐当真的聪明非常,我看也不输给班昭嘛。就只可惜,错托生为一个女娃,若是男孩,将来必是高中状元的!可惜了了的啊”
二奶奶的笑便转为一种黯败而尴尬的笑。这是二奶奶一辈子的软肋。
老太太转向佟鹏,不紧不慢地问:“外面那女人,也就该生了吧?稳婆就找给老三接生那个,稳当;再就是,奶妈子也得提前找到。虽说狐狸精我是不容的,但孩子毕竟还是咱们佟家的骨肉。”
老太太说一句,佟鹏答应一句。
月婵这里一概均已准备停当。稳婆算过。再有十天半月孩子便要出世了。随着产期日益临近。月婵也一天天心事重重起来。
这一日。因佟鹏晚间要过来。月婵便特意让檀香上街市买些好菜蔬。檀香去了半日才回来。月婵见小丫头地菜篮子里不过是些寻常菜。便道:
“咦?怎么只买了这些。香菇呢?鱼呢?”
檀香便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别说鱼和这些细菜了。就为找一个鸡蛋。我们都转了半条街。”
檀香叫过张妈来。把菜篮交给她。吩咐她晚饭尽着这些菜。尽量做得可口些。一边皱眉向月婵道:
“现在这时世。穷人家真是过不得了。奶奶可还记得那个卖豆腐地王二嫂?刚刚去她家买豆腐。看见门板都上了一半。她男人说王二嫂刚生了她家小五。没人帮忙。豆腐摊子只好歇了。又说吃不上饭。要把孩子送去育婴堂呢。奶奶说说。这做小买卖地都养不起孩子了。一般人家更没法活了。”边说边摇头叹息。
月婵听了,眉毛一挑,疑惑地问:“育婴堂?这是什么地方?”
檀香便呵呵一笑:“奶奶从小锦衣玉食的,然后又碰上大爷,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儿。育婴堂就是那些富贵人家为了积德行善开设的,专门收留弃婴的地方。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多有送到那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