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白着脸,扭头瞅着佟鹏,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是反了,没人给她撑腰,一个丫头敢这么放肆?没错,我何止在晚香楼里不清白,当日爷快不行的时候,我还用我这身子去给贼兵换过钱呢!换了钱去给爷买的药!我倒不知道,我这算是功呢还是罪?今天我索性把这些也说出来,想来爷更要嫌弃我了,竟然由着丫头这么糟蹋我!我还有什么脸活着?不如就吊死在这里算了!”
碧儿闻言,也吃了一吓,瞪着眼睛不言语了。
佟鹏的脸抽搐了一下,望着檀香,眼神中充满了怜惜和痛苦。他走过去搂住檀香的肩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沉着声音,道:“碧儿仗着是家里的老人儿,一向没上没下,再不给她一次教训,家里都没了规矩了!”便冲二奶奶说道:“叫个人来,掌嘴二十!再革掉她两个月的月钱!”
月婵的脸也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握了握碧儿的手。满屋人见佟鹏的脸色沉得吓人,谁也不敢站出来为她讨情。
门外有两个媳妇正候在那里,准备晚饭罢了撤桌子的,二奶奶便叫过一人来,命她掌嘴。这媳妇正是宋婆子。碧儿素来伶牙俐齿,目不容尘,宋婆子恰好曾受过她的排揎,早就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喜之不禁。因此答应一声,便走上前来,二话不说,卯足了劲儿将那巴掌连连向碧儿脸上掴去。二十个嘴巴子下去,直把碧儿打得头发蓬乱,两腮红肿,方才恨恨地住了手。
屋里人都托了原故各回各房,月婵沉默着让金儿扶着碧儿回房上药,不提。
宋婆子趁天黑溜进了檀香房中,檀香笑道:“你今儿不错,下手够狠。”说着又将一把钱丢到桌上,“拿去打酒吃吧。”
宋婆子忙不迭将钱拢到手里,喜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七奶奶真是疼人!哪象二奶奶,一年忙到头,咱们连半个小钱儿都捞不着。这个家要是七奶奶来当就好了。”
檀香对着镜子往发间穴上一根玉簪,左右照照,微微一笑:“若是我当了家,第一个就提拔你作厨房总管。府里这么些人的伙食,每人虚出来一口,就够你一家子吃一年的了,还用得着为了这么几个小钱冲我点头哈腰的?
“那敢情好了”,宋婆子眼睛只盯着手里的钱,一五一十数个不清。
“其实我要当家倒也不难,只要扳倒一个人就行了。”檀香拿起梳子,重新梳理头发。
“谁?”宋婆子凑到檀香跟前,立刻醒悟了,竖起两根手指,冲檀香作了个询问的表情。
檀香含笑不语。
“二奶奶也厉害着呢,哪那么容易就扳倒了?”宋婆子气馁地摇了摇头。
“只要真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檀香轻描淡写地道,话风一转,“我听说你有个弟弟是咱们家的马夫?”
“是啊,我亲弟弟,给咱们家赶车的。”宋婆子不明白怎么又忽然提起了她弟弟,有些疑惑。
“唔……这事儿需要你们姐儿俩帮忙,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檀香忽然定定地看住宋婆子,唇边带着一丝微笑。
“不知道七奶奶让我们干什么?只要我们能做到的。”
檀香便附耳对宋婆子说了一番话。宋婆子只听得目瞪口呆,脸色惨白,颤声道:“这,这恐怕……这万一出了事岂不是要了我们的命么?七奶奶……”
檀香将脸一沉,重新对镜梳妆,慢条斯理道:“我已经反复想了一天,决不会有闪失。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保你当上厨房总管,从此吃喝不愁。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干的话我也不勉强。不过这话既然我已说出口了,为了不走漏风声,我只好把你姐俩的差使免了,撵出府去。你自己考虑吧。”
宋婆子看着檀香冷若冰霜的脸,再想想她适才说的话,不禁冷汗涔涔。不过她本是一个利欲熏心之徒,又将檀香的计策细一考虑,觉得也未尝不可,万一成功了便有百般好处,因此将牙一咬,低声道:
“七奶奶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就只是一样,二奶奶房里的银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在的话,这事不好做。”
檀香重新露出笑容,道:“这个我早想到了,我自有主意,到时你听我吩咐就是。”
因看了看西洋自鸣钟,笑道:“白天那一闹,我算着今晚老爷必定会来我屋里,现在你且先下去吧。回头我再叫你。”
宋婆子听了,便唯唯地退了下去。
稍顷,便听得佟鹏的脚步声一路走了进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