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花蓉觉得自己脑袋里仿佛无数蚂蚁在撕咬啃噬,每一根神经绷紧得都好像即将断裂的弦,她觉得自己已经够痛苦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清晰地听见身旁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天哪,不就是坠机吗?应该死得很痛快吧,怎么会这样?
啊,好讨厌,安静点吧,不要再吵了!
愤怒的声音出口却变成微弱的呻吟,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侧眼望向旁边陡然安静下来的众人,饶是心里面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名身着天水碧镶秋海棠暗纹对襟比甲的中年妇人,领着几个穿红着绿、容貌清秀的小丫头,巴巴儿侯在床榻边,见她醒来,也不哭了,一脸惊诧地望着她。
花蓉没工夫欣赏她们跟见了鬼似的表情,又将眼光移向旁边的座椅器皿。
红罗绣锦,檀香白玉,苍墨云石铺地,雕花象牙为床!
这,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花蓉‘噌’地一下坐起来,吓得旁边那妇人一声惊呼,急忙扑过来又将她按了下去,口中唤道:“我的儿,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说着又抽出手绢抹了抹哭红成兔子般的一双凤眼,喜极而泣,道:“我儿别怕,大夫说了,你这病熬过九天,若能醒来,便是痊愈了。”
旁边善于察言观色的几名近侍丫鬟见状也不由得喜笑颜开,盈盈曲腿儿打了个万福,笑道:“恭喜大夫人,恭喜七小姐,七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花蓉被她们说得一愣一愣地。脑袋里犹如灌了沸水一般乱作一团。完全没明白过味儿来。
她只记得。自己带团出去巡演。回来地时候好巧不巧遇上飞机失事。坠机地瞬间。机舱里凄绝恐怖地哭喊声犹如波涛汹涌地洪水猛兽一般一浪紧接一浪刺激着她地神经。整个人被巨大地心理恐惧推向崩溃地边缘。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飞机坠机。她应该死了呀……
花蓉惊怖地瞪大双眼。双手紧紧揪住身下地床单。背心渐渐升起一股惊寒。恐怖地意识到:她已经死了!
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床榻前那贵妇人见女儿虽然醒来,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也不说话,双眼眸光明亮而迷离,仿佛能透过熏香袅袅弥散开来的青烟,穿越千年轮回,望向那遥远未知的彼方。
她心里面忧心忡忡,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一些陈年往事,希望能借此唤醒女儿沉睡的记忆。
花蓉这才知道,她这具本尊,与自己同名同姓,乃是花家温柔娴雅的七小姐。
这里国名‘锦麟’,土地广袤、物产丰富,乃是富庶一方的泱泱大国,她父亲花镇海,官居当朝左丞相之职,母亲家族乃当朝三世老臣,深得陛下恩泽,特赐封号‘一品侯爵夫人’。
她虽身为花家最小的女孩儿,却是大夫人嫡出,在她上面,还有一个名唤作‘花兰熏’的嫡亲姐姐,生得那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十五岁时被陛下选入后,宫,赐封‘淑贵妃’,恩宠有加,可惜姐姐兰熏命薄,早年间不幸死于难产……
贵妇人如数家珍般继续叨念着,而花蓉却再也懒得往下听了。
管他当朝宰相重权在握,管他锦绣堂皇家族繁华,她听了半天,只听懂一个意思——她竟然趁这女孩子重病缠身,弥留之际,夺人躯体,借尸还魂!
更可怕的是,她隐隐觉得自己虽然借尸还魂,可心底依然残存着本尊的意识,就连听那贵夫人絮絮叨叨念及的陈年往事,她仿佛都能从脑海中找回那么一丝一毫的记忆。
她明明生于二十一世纪,又怎么会有那种莫须有的记忆?
花蓉越想越怕,不由得紧皱双眉,深抿唇角,强撑着身子又想坐起来。
她前世孤苦伶仃,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从来没享受过什么父母亲情,虽然凭借后天勤奋努力,独自闯荡出一番事业,可却因此失去了大好青春年华,都快奔三的年纪了,却连恋爱也没谈过一个。
这样的身世,连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太凄惨了。
犹记得,当飞机坠机,临死前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也无过于:来世一定要找一富贵人家投胎,吃香的,喝辣的,实现自己一辈子当米虫蹭饭的终极目标,要是还能找到足以托付终身的良人,那就实在太完美了……
她当时不过胡乱想想而已,谁知道竟然成真!
在经历了前世艰苦奋斗的创业生涯之后,她重获新生,摆脱时运不济的阴霾,终于迎来柳暗花明的春天。
花蓉喜极而泣,暗想:苍天怜悯,总算开眼了!
她刚想开口安慰那妇人两句,一转眼,又看见窗棂边一方青玉案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只漂亮的纯白色狐狸来。
那小东西有着一双墨玉琉璃般的眼睛,表面浸润着一层如水的光华,明亮而幽静,定睛望去,仿佛深邃得能将人的魂魄也悄悄融化进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