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目不斜视地又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在邻桌坐了下来。
……好吧,我承认我很花痴。
花蓉吸了吸鼻子,很不好意思地埋下脑袋,偷偷伸手揉了揉鼻翼,心想幸亏自己没站起来迎接,否则那丢人可就丢大了……正想着,突然看见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噌’地一声毅然站了起来。
别介,你这是干嘛?
她抬眼直愣愣地瞪着她,脑袋里尚且来不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只见少女转身走向那白衣少年,居然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双膝跪下!
“公子,请你救救奴婢吧!”也不知那台词是否事先就被她背得滚瓜烂熟,居然开口便能成章:“奴婢朱砂,受丈夫遗弃,mai身以偿还赌债,幸亏这位小哥出手相救,才得以幸免……可是,这位小哥虽肯为奴婢赎身,却不愿奴婢追随左右,奴婢如今实在是无路可走,还望公子怜悯,收留奴婢,奴婢愿一辈子做牛做马侍奉公子,求公子赐奴婢一条生路吧……”她一边说一边哭,演戏演得得跟真的似的,倒还把旁边看稀奇看古怪的花蓉吓了一跳。
貌似……她刚刚还说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效忠于她’的吧?还说‘绝不敢有半分二心’的吧……这前前后后才多久的事儿啊?怎么那效忠的对象就换人了呢?
那白衣少年见她哭得楚楚可怜,微微一笑,却也不伸手搀扶,他抬眼看了花蓉一眼,垂眸又看了看朱砂,柔声道:“既然这位公子已替你赎身,那么变相来说已是你家主人。你未经主人允许,擅自做出此等逾越本分的事情,谓之不忠;你家主人花费银两替你赎身,你掉过头却弃而抛之,谓之不义;你求我收容于你,却只字未提赎身银钱,谓之不恭;你背信弃义离弃救助于你的恩人,私自以身相授,谓之不仁;
既然你是那不忠不恭,不仁不义之人,我又为何要收留你?”
花蓉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巴。
哇噻,这一席话,绝了!
她在一旁听得暗爽不已。心想这教训得好。教训得妙啊!她深以为然地斜睨了那少女一眼。见她一副饱受惊吓不知所措地模样。心下虽然怜悯。却也觉得。这种人。活该呗。
那白衣少年说完。便任其失声恸哭。转身不再理会。
店小二别地不会。看人倒是特准。一见这可是有钱有势地主。忙不迭端茶送水殷勤伺候。那少年随意点了几款招牌菜。伸手接过身旁侍女递来地暖炉。一派轻松地端坐桌前闭目养神起来。
朱砂可怜兮兮地跪在那里。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花蓉见她这副模样。确实也自招罪受。心下不忍。便开口劝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在下虽然曾为这位姑娘赎身。却因自身飘零且居无定所。不敢殃及他人。故而事先已明确说过。希望她能回家好生度日。”
无论怎么说吧。若能把她说合给那位富家公子做个端茶送水地粗使丫鬟侍奉左右。也未尝不是救人一命。花蓉想了想。继续道:“朱砂姑娘唯恐今日之事一再重蹈覆辙。不肯回家也在常理之中。她一弱质女子。为求一安身立命之所而乞求公子怜悯。原本已是十分凄惨。公子再这般以言语诋毁污蔑。岂不更将人推进万劫不复地万丈深渊?”
那白衣少年轻轻睁开双眼,转过脸凝神望向花蓉,淡然一笑,道:“说得好。”
他说完,复又垂首告诉朱砂,柔声道:“你家公子即亲口将你托付予我,我便也不好再计前嫌,你且起来吧。”他转过脸,对身旁童子使了个眼色,那童子会意地躬身一礼,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功夫,手捧一盘银锭进来,毕恭毕敬地放在花蓉桌前。
花蓉看着那满满一整盘白花花的银子,本能地抬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将一声欢呼又咽了回去。
银子!这么大一盘……银子耶!
她前世挣了一辈子的钱,总和加起来也未必有这一盘银子价值更高。
“公子性情仗义从容,宽宥大度,砚青佩服,”白衣少年面带微笑,进退有度地说道:“此乃补偿公子为朱砂赎身所破费,还望公子不弃。”
花蓉盯着那一盘明显价值不菲的银两,内心百味翻腾。
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到底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那儿,又不是修炼成仙了,但凡凡夫俗子,谁不动心?
可问题在于,这明里巨大利益摆在面前,谁知道暗地里又潜藏着什么叽里旮旯的玄机呢?最直接的就有三条:
第一,她虽女扮男装,可骨子里到底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即使获得这一盘银两,在被现场这么多‘局外人’亲眼目睹的情况下,那还不前脚一出店门,后脚便被人杀人掠货?
第二,那白衣少年口中虽然言辞文雅,可据她混迹职场经验判断,其表情内敛温和,目光却明亮而敏锐,暗中必定心存试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