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湛蓝的天际幻化出梦幻般的色泽,如熏如醉,又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浓郁得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墨。
天河流泻,群星璀璨,皎洁的月光波光潋滟地铺展开来,盈满浩瀚空阔的原野。
风生霜,露降。
数十只火把在空阔的平原上翻滚咆哮,魑魅般在空气中离化出瑰丽的色彩。身着黑白两色古图腾纹饰的巫师们在场地中心跳起具有强烈民族特色的祭祀之舞,四周层叠围满黑压压的人群,随着节奏感强烈的鼓乐声,集体律动着,时而沉声低啸,时而振声高歌,时而急促,时而轻缓。
寒风呼啸,妖魅狂舞。
高枝木架上绘制着古老图腾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夜幕与篝火的映衬下,整个空间渐渐营造出一种满神秘的宗教色彩。
神婆换上一身素白的祭祀长袍,手擎藤杖,在场地中央的方台上,围着一只巨大的青铜方鼎,一边动作夸张地跳着祈神之舞,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诵咒念经,又仿佛梦呓招魂。
方鼎造型精美、古朴,与舞台四角迎风招展的白幡遥相呼应,在动与静彼此协调契合之中,无形地凝固出一种妖异的韵律感。
方鼎下篝火熊熊燃烧。
方鼎中滚油沸腾。
花蓉挤在人群中。屏息静气地注视着神婆在舞台上地一举一动。
她倒要看看。那妖妇究竟想要玩出什么样地花招来蛊惑黎民百姓?
终于。妖舞渐歇。神婆立于方鼎之后。高举双臂。大声疾呼:“远居沧海地龙神啊。祝福丰收地龙神!感激您喜降甘霖。感激您福佑您地子民!请您赐予我神之力量。让我能在这风尘世间代行您地威严!”她说着。一边收回双臂。一边将手中藤杖伸入沸腾地滚油之中。缓缓松开双手之后。竟然能使之依然纹丝不动地凭空半悬于滚油表面!
台底下登时哄响起一片‘神龙显圣’地欢呼声。
花蓉不经意地轻颦双眉。心底无数个念头百回千转。暗自揣测着其中鲜为人知地奥秘。
万众欢腾之下。垂首沉思这一举动便尤显得十分突兀起来。
神婆漫不经心地斜睨了她一眼,唇角浅浅泛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嘲讽,她重新举起双手,示意民众平复下来,又继续装神弄鬼比划了好一番动作,这才唱呓般念道:“神,赐我以不朽不死之身,赐我以不畏烈火寒冰之体,我超然于万物之上,身为神之侍者,我履行着神的意志……”
这一回,她吹得更神,做得更玄:居然单手撩起衣袍,将一只手指伸出那激荡翻腾的沸油之中!
近千人的场地中霎时间寂静无声。
在所有人眼前,她将手指伸入滚油之中,面色依然从容安详。
仿佛感受不到那烈火焚身般剧烈的疼痛一样。
空旷的原野苍茫悠远。
凄厉的寒风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中肆意咆哮。
风舞旗幡,猎猎作响。
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刻也似乎安静得停止了跳动。
夜,静若止水。
妖巫将手指伸入滚油之中,足足滞留了一分钟左右,才缓缓取出来。
从旁边宗教信徒手中接过奉上的干净毛巾,神婆擦干手指,然后仿佛供奉神明一般,将它举起来,将肌肤完好无暇的手指傲然展示于众人眼前。
所有人爆发如出痴如醉的巨大欢呼!
这是神的力量!这是神的意志!这是神的庇佑!
一种狂热而执着的信念在所有人心目中急速凝聚成形。
唯独花蓉眼中浅浅蔓延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分明看见,她将伸入滚油中的手指取出来的须臾间,指尖悄悄滚落了一滴墨色的液体。
沸腾的滚油中怎么会有墨色的液体?
哼,笑话了。
区区雕虫小计就想蒙混过关?也不瞅瞅她前世都干什么混的!
那分明是将沸点极低的醋灌入鼎中,再在表面上倒入一层香油,一来掩饰醋的酸味,二来让人一眼望去,被表象迷惑,误以为那方鼎中装载的尽是香油。
在鼎下烧火,当达到醋的沸点之时,其实温度还很低,可又由于醋的表面浮泛着一层香油,产生的沸腾现象便让人直接错觉为鼎中滚油沸腾。
近而,当神婆将手指伸入温度实际上并不算高的醋水中的时候,产生的视觉现象便让人误以为她将手指伸入了沸腾的滚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