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喜那里均来厚厚一叠薄纸,数只小狼毫,一瓶新开的墨汁,一只被她用旧了暂时弃置的砚台。
这下,文房四宝都齐全了。
不光齐全了,而且连深夜坐在桌案前秉烛密谋状纸的理由也有了——小喜交给花蓉一副初级字帖,叫她一个字临摹一篇。
花蓉就趁着时间尚早的时候,临摹几篇字帖,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另拿纸张将自己白日收集到的关于这黑虎寨的各条信息挨条记录下来,其中包括人名、相貌特征、山寨构造、机关埋伏等等,无论是自己观察到的还是旁敲侧击听来的,她都十分认真仔细地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数日之后,各项需要掌握的资料都差不多东拼西凑齐全,唯独一样:山寨在地图上的具*位置,她始终无从知晓。
不知道方位,即使她其他构造特征写得再详细也没用。
而且这个问题属于非常敏感性的问题,她不能问,也不敢问,平素更没有任何人会无缘无故提起……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呢?!
时值午休时分,小喜被先生找去抽查功课去了,花蓉一个人在房间内睡不着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她越在这土匪山寨中多呆一天,被人发现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多增加一分,被拉出去生撕活剥的可能性就越大一分……花蓉现在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可是,到哪里去弄地图?
她一个人正来回踱步。兀自纠结这个问题地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招呼自己。花蓉恍若如梦初醒。急忙收了心神。答应一声。迅速地换好衣裳出去了。
原来是管事让她将一盘糕点送去寨主夫人房间。
花蓉毕恭毕敬地答应着。接了托盘。就往夫人单独居住地宅院楼房走去。
黑虎寨大当家地有一位正室夫人。三位侍妾。都过门好些年了。却惟独这位正室夫人膝下有小喜这么一个女儿。让人奇怪地是。那三位侍妾。一位从一开始就没有身孕。一位患有习惯性流产。一位怀孕那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折了腿骨。又受了惊。孩子也没保住。从此不再受宠……
外间传言:正室夫人生辰八字太硬。将这三名小妾都克冲了。故而不得子。
花蓉忍不住冷笑:若只是三人中一人意外事故不能怀孕。倒也情有可原。可偏偏三个竟无一再有生产地可能。这就太古怪了……不能不说。这位寨主夫人心狠手辣。手腕强硬。不是好捏地软柿子。自己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地比较好。
一边想一边就快要走到门前,突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听声音好像是大当家的过来与夫人商议什么事情。
花蓉隔着紧闭的房门,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在外面偷听。
只听大当家王霸天沉默片刻,愁眉不展道:“……早知道是吏部尚书府上的公子,当时我就不追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夫人冷笑一声,道:“现在天都市集上到处都是缉拿你们这伙笨贼的通缉榜文,保管你们一出山就被官兵抓去碎尸万段!谁叫你这么不长记性,连吏部尚书府上的公子都敢穷追不舍,却偏偏又拿不着人,现在好了吧,被人家逃回去绘影图形张贴榜文缉拿咱们,哼哼哼,都是你这个没出息的害的!”
“夫人,我……”母老虎就是母老虎,一席话说得王霸天哑口无言,急的在屋里直跳脚:“现在怎么办?咱们寨子中金银财宝有的是,可柴米油盐怎么也得派人下山去买吧?平素都是兄弟们骑马出去驮运回来的,如今一个个在市集上受官方缉拿,哪里还敢出去?可是……可是咱们寨中总不能断粮了叫兄弟们活活饿死吧?”
“呸,饿死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也活该!”夫人‘砰’地一拍桌案,怒斥道:“你还好意思跑来跟我说这些,我就看着你们都死光了我才高兴呢,哼!”
“是是是,夫人,消消气,消消气……”王霸天被母老虎骂得狗血淋头,却不得不陪出笑脸,他想了想,又劝道:“我死了倒没关系,只可怜夫人花容月貌……”说道这里,估计是被夫人恶狠狠瞪了一眼,王霸天立即改口道:“呃,即使夫人不自珍重,也该想想我们的喜儿,她今年才刚刚十二岁啊,你这个做亲娘的,真舍得……”
“给我闭嘴!”话音未落,陡然听屋里传来‘哐当’一声,估计夫人一生气,把桌子给掀了,上面的茶盘茶碗接二连三‘霹雳啪擦’在地上炸开了花,唬得王霸天急忙闭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倒是外面的花蓉陡然间被她这么一吓,唬得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三步,接连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三道声响。
“谁?!”王霸天到底山贼出身,蓦然惊闻风吹草动,不觉手按腰刀,厉喝一声:“出来!”说着,便大步往屋外走来。
花蓉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偷听被当场抓个现形,急忙一边往围栏转角退避,一边学猫‘喵、喵’叫唤两声,赶在王霸天闯出来之前躲了开去。
那王霸天出得门来,左右张望了一回,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便又‘呵呵’一笑,回头与夫人道:“是猫,猫儿在叫唤。”
夫人翻了翻白眼,气哼哼地在旁边太师椅上坐下来,扭过头去,不睬他。
王霸天急得直抹冷汗,又点头哈腰地向夫人嘱咐了两句:“那个……这件事情,还劳烦夫人多周全着想想办法……呃,总之,就算你不念在咱们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感情,就是为了宝贝女儿,无论如何你也要救救咱们这群弟兄啊……”说到这里,陡然看见夫人凤目一凛,顺手抓起旁边漆黑梨木小方几上的瓷器摆设,‘啪’地一声,一把砸了出来,吓得王霸天一边摆手一边连连后退,惶恐道:“我走,我走,我这就走还不成吗?”说完,再不敢呆下去,急忙转过背‘咚咚咚咚’顺着楼梯跑下去了。
屋里自有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
“芸儿,”夫人抚着胸口顺了口气,唤来贴身丫鬟,低声嘱咐两句,打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