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独自坐在花园里,已近傍晚,凉风吹散了几许暑气。
她喜欢这个季节,绿树荫浓,蝉鸣花香,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天光,扑面而来的热浪,那样的直接。也许因为,她向来都不喜欢太过迂回的事情,那只会让人觉得无力。
如果在这样的季节遇上了一个人,从此岁岁年年,每到这个时候,空气里都似乎能闻到当时的气息。只是回忆,一直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东西,彼时再多的欢乐时光都已流逝,想来只剩惋惜,而难过的事情也始终在那里,耿耿于怀,伤心不已。
一张陈年相片,一段年少往事,曾经那个在镜头中来不及掩饰表情的自己,都定格在回忆里再也抹不去。
倔强,茫然,羞愤——知返看着照片里自己的脸,微微一笑——其实,当初她多想在那一刻摔掉穆清的相机。
只是她不能。
“返返。”母亲的声音自客厅窗边传来,知返应了一声,合上手边的相册,从躺椅上起身。
“年轻就是好,大夏天待在外面,也不怕晒黑。”刚走进门,就看见萧唯珍笑吟吟地指着她对母亲说话。
“萧阿姨又拿我说笑,”知返接过母亲手中的果盘放在茶几上,“要是我到你那年纪,皮肤有你一半好都开心死。”
“这孩子嘴真甜,”萧时珍顿时笑逐颜开,“所以我说还是养女儿贴心,不像穆清,成天就知道气我。”
“返返不就算是咱们女儿了吗?”穆昭怀笑道,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打趣道。
“穆叔叔。”知返微窘。
“最近事多,在公司都难得遇见你,怎么样,工作适应得还不错吧?”
“嗯,挺好的。”知返甜甜一笑。
“是不是公司又有什么问题了?”孟景瑞看着好友,“昨天方仲威给我电话诉苦,说跟你们关于富隆那片住宅区衡压供水设备的事谈不拢,怎么回事?”
“就是这个事情,”穆昭怀苦笑,“老方本来就是咱们多年的好友,生意上也合作了这么多年,眼下霍远却不肯再用仲威的设备,现在公司支持他这项决定的人也占了大半,我实在很为难。”
“是这样?”孟景瑞蹙眉,“那霍远是要另觅合作伙伴了?”
“我看,他是想拓展自己的关系网,居心不良,”萧时珍忿忿穴嘴,“当初他进穆家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省油的灯,偏偏公公赏识他,穆宁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如今都看出来他什么人了吧,穆宁被他逼得躲在国外不肯回来,现在又要打尚豪的主意——”
“时珍,”穆昭怀脸色一沉,“你少说两句。”
“事情也未必那么严重,”孟景瑞连忙打圆场,“就算霍远真的不念旧情,昭怀才是尚豪的董事长。”
“说实话,如今年纪大了,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穆昭怀叹气,“其实我倒是羡慕你,那么早就收手,在家修身养性也挺好,记得你以前明明是比我还拼命的人。”
“我当初就是太执迷,才会兵败如山倒,若不是你借的那两个亿,我怎么可能撑过去,也是大彻大悟后才决定收手。”孟景瑞感慨一笑。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穆昭怀摆摆手看向知返,“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穆清心不在公司的事上,如果霍远真有什么心思,我现在能指望的,就是返返了。”
知返迎向他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震。
心头不由浮现霍远那张清俊镇静的容颜,他拿着她的手机输下她号码的神情,他捉着她手臂询问她伤情的关切,他看着她说话时平淡的微笑都还历历在目——他真的是如传言所说的那种人吗?忽然之间,她觉得未来的一切都开始扑朔迷离起来,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为她的敌人,她可是他的对手?——
无比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