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诀盯着唐惊程的眼睛。
四周一片白墙,浅黄色的原木桌椅,柔光中她的眼睛几乎清澈见底。
他说得没错,她现在开始重返最初最好的状态,像个孩子,努力去摒弃掉那些丑陋肮脏的事实。
“喝酒吗?”苏诀突然提议。“这里的梅子酒不错。”
唐惊程却摇头:“我开车来的,要不你来点?”
“好啊。”苏诀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唐惊程问服务员要了酒,亲自替他倒上,自己却只喝温水。
“苏先生,以茶代酒,算我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次。”她将水杯举起来,字句虽客套,可态度极其真诚。
苏诀没应承:“你这算以茶代酒?你这是白水!”
“”
“不喝茶?我记得你喜欢喝普洱。”他说着就要招服务员。
唐惊程立即制止:“不用了,茶也不喝了,我把烟都戒了!”
苏诀立即皱眉。
“怎么,你好像很不信的样子?”
“有点,原因?”
唐惊程缩了缩脖子:“洗心革面,为了挑战新的人生!”说完便开始咯咯笑起来。
苏诀的心脏随着她的笑容一点点收紧,仿佛让他又看到了七年前那个唐惊程,穿着医院的病服坐在撒满阳光的病房里。
身上有金光,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柔软贴顺的样子。
他禁不住将手伸过去。拂过她往上扬起的唇。
唐惊程笑容立即停了,整个人战栗般往后缩。
苏诀却笑:“你嘴角粘了一根头发。”他轻轻将那根头发撩开。
好吧…整个气氛都被他成功搞僵了,唐惊程轻咳一声,抱着水杯别过头去
结果那晚苏诀喝多了。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步履有些不稳,唐惊程扶住他。
“怎么样?”
“还好。”
“装呗,你司机呢?”
他看了眼巷口:“我让他先回去了。”
“那送你去打车?”
苏诀笑,盯着唐惊程停在门口的车子:“你可以送我。”
“”
“我之前在医院陪了你那么久,你送我一次又能怎样?”苏诀眼底的热气往上浮,或许酒精真的能壮人胆,这些厚颜无耻的话要搁平时他绝对说不出来。
唐惊程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行,你住哪儿?”
“你去过的。”
“”
唐惊程将苏诀扶上车子,又替他系了安全带。他似乎醉得真有些厉害了,平时还挺白皮的脸上泛出不自然的红晕。
坐好后他自动在椅子上往下瘫了瘫,一把扯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又解了两颗衬衣扣子。
那一个侧脸居然让唐惊程想到“狂狷不羁”几个字。
原来喝多了的“面瘫脸”是这副样子。
车子开上大路,苏诀稍稍坐直了身子,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个小挂件不停在他眼前晃,晃得人心烦意燥。
他将挂件捞了过来,是一块圆形玉环,四周雕了花纹。中间镂空镶了一块琉璃。
“很精致,你做的?”
唐惊程开着车,只用余光扫了一眼:“不是,我男人。”
“”
苏诀一瞬觉得“我男人”三个字这么突兀。
“邱启冠?”
“嗯,不然还有谁?”唐惊程笑,目光自然地直视前方,“我只有他一个男人,心里。”
心里,她只承认邱启冠一个人。
苏诀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开了车窗。
唐惊程以为他热:“我车里开空调了。”
他凉凉地笑:“我只是想透透气。”
很快就到了苏诀公寓楼下。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苏诀摇头,自己解了安全带:“不用了,谢谢你专程送我回来,也谢谢你今天的晚饭。”
说得唐惊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最后还是你买的单。”
“这是礼仪。我没有让女人买单的习惯。”
唐惊程立即翻白眼,还真是自以为是的男人。
“走了,回见!”苏诀下车,唐惊程没有立即调车头,车头大灯的光线射出去好远,她坐在车里看着苏诀步伐不稳地走进公寓,突然笑出来,好像这面瘫男没有以前那么难以相处了。
岂料刚走进大厅的苏诀又折了回来,站在外面敲唐惊程的车窗。
“还有事?”她将车窗摇下来。
苏诀弓下身子,身上淡淡的梅子酒气息随着微风扑到唐惊程脸上。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想追你,你会不会答应?”
“不答应!”唐惊程回答得异常坚决,目光扫了眼摇晃的那枚玉环,一手握拳摁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这里只装得下一个男人。”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但我可以为他而活,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为他而活。”唐惊程的声音,清淡中带着一点沙哑,她已经不悲伤了,磨难给了她噩梦,可是疼痛也可以给予她力量。
苏诀有些不甘心。
“那他呢?”
“谁?”
“关略!”
唐惊程笑,拳头在心口敲了敲:“他不算,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
唐惊程开车离开苏诀的公寓,车内开了音响,一首英文歌,调子舒缓,但每一句歌词都能戳到她内心最深处。
眼前的那块玉环还在摇摇晃晃,她伸手摸了摸,调转车头,往另一条道开去。
距离上一次来工作室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门口的青石板缝隙里都长出了青草。
唐惊程开门进去,开了灯,里面一切都是老样子,唯独院中那棵银杏树的枝叶似乎更加葱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