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麦大概是中午时分到了水晶宫,一进门见到里头“群兵围攻”的局势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睡个女人还睡出国际纠纷了?”也真是难为他,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有心情开玩笑。
昨天夜里他突然接到关略的电话,要他赶来腾冲一趟,路上基本也已经把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关略亲自替他沏好了茶。
“坐吧。”
“大老远把我叫来这鬼地方,就知道你肯定没好事。”
“嗯。让你过来收拾烂摊子!”
“我不!”老麦撇嘴,“你还真打算把这事往九戎台身上揽?”
“那你觉得目前这情形我还推得掉?”
“当然,这事跟九戎台有什么关系?”老麦就不明白了,“说穿了那女人也不是水晶宫的人。她自己犯贱要去勾搭昂莱,至于两人在包厢里做了什么,昂莱怎么死的,这跟我们场子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昂莱的死因到现在还没查明。对方又不接受尸检,就一个电话要你去缅甸面谈?这不摆明了要下套么!”
老麦说完,自己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吓。
关略却已经淡淡笑出来:“你这回总算没有太笨,看明白了?”
“不是…”老麦脑子里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蛛丝马迹,但很快又消失,他越发蒙圈,“你的意思是”
“什么?”
“你怀疑是…”老麦顿觉头上盖下来一张天罗地网,他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睁大眼睛盯着关略。
关略依旧(www.hao8.net)气定神闲地摸着杯沿,杯里热气翻腾,他伸到嘴边闻了闻,半边眼睛被雾气盖住。
那双平时总是淡淡,关键时候却能化为利剑的眼睛啊。
老麦看得毛骨悚然。
“老九,你想怎样?”
关略笑,喝了口茶。
十一月,深秋。腾冲空气中都能闻到树叶的枯焦味。
老麦预感不妙。
关略将茶杯放到桌上:“云南地处边境,这地方一直不安稳,当年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屡屡出事,可知道为何他还要让迟峰过来管吗?”
“为什么?”这也是老麦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迟峰当年是因为“犯事”才被关钊荣发配到云南来的,可如果云南是多事之地,就更不应该把迟峰调来这里。
“迟峰性情太燥,但其实人不坏。老爷子在的时候他也算尽心尽力,最重要的是他心不贪。”
“什么意思?”
“云南这地方虽然地处边境,说白了穷的地方很多,可如果你贪念重一些,可以生钱的门道也很多。”关略的手指慢慢沿着杯沿滑动,“当年云南这边全是路子,走私柚木,石料,药材,贩卖野生动物,偷渡,从蛇头手里低价购买缅甸女人,这些都是生钱的道,自九戎台成立以来就已经存在了。而且根枝日益繁密,换谁来做云南片的主事都不可能清净。”
“所以老爷子才会把迟峰调来云南?”
关略笑:“对,迟峰跟了老爷子快三十年,老爷子对他还是知根知底的,把他调来云南老爷子也知道他早晚会生事,但他不算太贪,捞钱有底线,这是老爷子比较放心他的地方。”
这也确实是实情。
迟峰这些年在云南算是捞足了,不过他也只是碰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最大一桩门道也就是跟苏闳治勾结一起做石料走私生意,但这些都还算有底线。
“九戎台几万兄弟,光云南片就有三四千人,三四千人都要靠着这些门道养活,所以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能原谅迟峰当年跟苏闳治所做的事。”
“那既然这样为何三年前你又要对迟峰下戎贴?”
那道戎贴一下去就意味着迟峰要回云凌领罚,因为犯了帮规里禁止的事。
关略却不回答老麦的问题,而是径自端过他面前那只空杯子,里面已经放了一些洗好的茶叶,他晃了晃,问老麦:“看到里面有什么吗?”
“茶叶啊。”
关略不动声色地拎了水壶往里面浇了一点水。
“现在呢?”
“水!”
“颜色!”
“普洱吧,深红色。”
“所以这就是一种平衡,水将茶叶泡开来,茶叶将香气散到水里面去,可是茶叶和水本身不会相溶。”
“你的意思是…”
关略知道老麦听不懂,笑,将杯子里的茶晃了晃,茶叶顺着水往下沉。
老麦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已经快没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