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卷 12(2 / 2)

“你娘走了,你爹要再续弦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外婆和外公就是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啊!”

“那外婆和外公去参加迟天的婚宴时要忍着些悲恸,卿儿想尽快离开梅城。”

迟暮卿说着,这个埋葬娘亲幸福和生命的都城,根本没有梅的多情,只有腐臭的霉味在无时无刻不断地挥发萦绕。

一千箱笼嫁妆,浩浩荡荡装了一千架马车;迟暮卿告别所有的亲人,独自踏上了前往异国的漫漫长路。

那个曾经被她将一座城池放做马圈的国家,将会以怎样的姿态来迎接她的到来,她已无半点儿关心。

迟暮卿只想要离开梅城、离开侮辱、离开挫败,未来怎样,她也一点儿都不关心。

满身衣襟浸透了荒草的清香润泽,迟暮卿只在马车内喝着酒,酒醉则酣睡,醒来则嗜酒。

那一千坛子陪嫁的女儿红,在队伍抵达雪国都城雪城之前便消失了半数。

醉眼朦胧,美人多放肆。

迟暮卿每每醉酒之后便敞开马车帘子,肆无忌惮的看着眼前每一个男子身形。尽目望去,这些男子平庸而沉默,毫无出彩之处。

醉酒酣睡之前,迟暮卿常常透过半闭的眼眸,望着队伍最前面的一抹光晕。红橙黄绿青蓝紫,迟暮卿那时已醉了,记不得那么多。

但每次醒来之时帘子都是落下来的,身上盖着被褥。空空如也的酒瓶子里也被灌满了酒,迟暮卿不在意这是为什么,只是拿过来酒仰头便喝。

四季从春天走到了夏初,野草疯长,流萤在夜空缱绻飞舞。过了最后一道江时,队伍便拐进了雪城地界。

再走一日,清早,醉醺醺的迟暮卿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弄得头痛(欲)裂。朦胧中爬起来,不小心踢翻一个酒瓶子,酒香四溢,但迟暮卿这次没有先喝酒,而是掀开帘子的一角望着外头的动静。

红对联、红灯笼、红绸缎。

“郡主,请下车吧。”

一个好听的嗓音隔帘传进,她撩开的缝隙里只能见到对方大红色的喜袍下缘。

又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紧紧的隔着帘子握住了她的手,有力而宽厚,令人心安。

在这遥远的异国,她带着悲伤和挫败在这一瞬间,全身心的融化在男人温热的掌心里。

眼泪含在眼眶内,迟暮卿想哭,于是将手抽回来抹着眼泪。

车帘被掀开,迟暮卿低着眉擦泪,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大红盖住了全身。

身子一跃,被人轻盈的抱了起来。迟暮卿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这样被年轻男子宠爱的像一个公主。

缩在大大的红盖头下的身子还到处散发着酒气,当跨过火盆儿的一刹那,迟暮卿甚至觉得自己胃里的酒也被引燃了。

哇!

迟暮卿狼狈的吐了出来,红盖头猛然一紧,那些脏东西不但没有失礼的撒出去,而是被涂到了迟暮卿前襟上。

鞭炮轰鸣,夫妻对拜。

这个人没有爹娘,不信天地,还算是同志之人。

扑通!

被扔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所在,迟暮卿惊魂未定,面上的盖头被忽然掀开。

阳光刺得眼睛一点儿都睁不开,只听得面前那个模糊的人影温柔的笑着:“我去弄热水给你擦一擦。”

迟暮卿回过神来,那人已走了。

一股酒臭气油然而生,迟暮卿皱着好看的眉(毛),那盖头拼命的擦着前襟。

好臭!

但那人竟然能忍着抱自己一路!

又脱了衣裳,等迟暮卿将衣裳仍在地上的时候,才忽然发觉那是一套大红喜袍。海棠花开,牡丹落脚,是外婆一针一线给自己刺成的。和当初嫁君雪寒时根本不能比。

她是什么时候换上喜袍的呢?

头皮一阵发麻,迟暮卿连忙照了镜子。芙蓉花开高髻,就是新嫁娘那种整齐婀娜的发髻;金凤钗衔着朱红流苏,凤仙花儿簪在发梢;口衔朱丹,眉扫黛青,两颊绛云。

她的确是个美人儿。

但她是什么时候上的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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