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坚守岗位，抱着冰淇淋继续问：“后来工作室有钱了，宿主为什么不把他欠的钱拿回来？”</p>
俞堂拿过黑椒汁：“不是我不拿，工作室有钱以后，我就结束实习，把角色托管了。”</p>
托管的角色不再受员工控制，会回到npc模式，在需要作为工具人出现时临时生成，剩下的时间里，只作为数据流存在。</p>
换句话说，只有在隋驷需要喻堂时，喻堂才会被作为角色生成，剩下的时间不会有任何行动。</p>
这样的好处是减少世界数据运行负担，最大限度提高系统运行速率，但毕竟机动性太差，附加剧情延伸不足。俞堂回来接手角色，就因为没有相关支线，连个像样的住处都还没有。</p>
“宿主，宿主，今天在这里睡吧。”</p>
系统和他商量：“我们可以做一个投影，放在工作室，这样隋驷也能找得到你。”</p>
从剧情角度来说，喻堂亲自把隋驷送回了有柯铭的那个家，不愿再回医院，最可能去的地方也是工作室。</p>
喻堂没上过大学，他十九岁跟着隋驷，二十二岁和隋驷假结婚，再过几个月满二十五岁。</p>
他的生活里没有自己，五年的时间，全一腔孤勇搭在了隋驷身上。</p>
被从隋驷的生活骤然剥离，他根本无处可去。</p>
俞堂清楚这件事，他原本想亲自回工作室坐一宿，被系统提醒，才想起还有这个功能：“投影能做出回应吗？”</p>
“没问题，只要隋驷和你说话就行。”</p>
系统保证：“投影不能自主开启互动，但我们是受过训练的，只要隋驷和你的投影说话，投影就能立即运转进入人设，做出符合剧情的回答。”</p>
俞堂放心了：“好。”</p>
系统跟着俞堂在四本书里赶场，很想让他好好睡个觉，高高兴兴闪着小红灯，用最后的0.5能量点给俞堂订了一间大床房。</p>
隋驷站在窗前，胸口莫名地一轻。</p>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他的身上无形取走，他觉得轻松，身后却像是全空了，想往后退一步，又茫然得不知道该退去什么地方。</p>
隋驷吸了两支烟，把烟头在窗沿慢慢捻灭，回到床边。</p>
柯铭已经睡了，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p>
“有心事？”他察觉到隋驷身上的烟气，“工作上的事吗？”</p>
隋驷露出笑意，摇了摇头。</p>
他的年纪比柯铭长几岁，始终觉得自己有照顾柯铭的义务，并不想把柯铭搅进来，一起承受这些压力。</p>
柯铭仰起脸，看着隋驷。</p>
柯铭睡前才洗漱过，发梢还带着一点湿气。他的确长得好，这样看着隋驷，没有舞台上的张扬，像不谙世事的斯文学生。</p>
有时隋驷会想，明明比柯铭还小一些，为什么喻堂身上就会有洗不净的圆滑世故，为什么就不能像柯铭这样，单纯又明朗干净。</p>
“我是在想，我们大概的确该换个住处了。”</p>
隋驷没再想下去，他也掀开被躺下来，调暗台灯：“再买一套房，记在你名下？”</p>
“记不了。”柯铭笑了笑，“我又没有帝都的星籍，怎么能记在我名下？”</p>
隋驷一愣。</p>
他从没关心过这些，心底莫名沉了沉，蹙起眉：“没有星籍，就不能买房子？”</p>
柯铭失笑：“当然啊，要用工作签证，满五年才能申请资格……怎么了？”</p>
柯铭停下话头，看着隋驷忽然不对的脸色，握住他的手：“我又不是没地方住，暂时不能买就不能买，急什么？”</p>
隋驷沉默，点了点头。</p>
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隔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声说：“不急。”</p>
他在柯铭背后轻轻拍了拍，温声说：“睡吧。”</p>
柯铭为了来和隋驷过生日，赶了几天的工作，的确累得不轻。他埋在隋驷肩头的淡淡烟气里，阖上眼，不一会儿呼吸就渐渐平稳。</p>
隋驷睁着眼睛，静默在黑暗里。</p>
回家的路上，司机去看喻堂，回来时对他说，喻特助一直就站在街角。</p>
隋驷想，喻堂总不会一直站在那儿的。</p>
喻堂说他买了一处小公寓，喻堂给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助理，手里应该有钱，喻堂该有自己的生活，该回自己的家，早晚有一天会这样，喻堂总要习惯这个。</p>
长痛不如短痛，总要下一下狠心，割断一些东西。</p>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隋驷没让司机再绕路去看喻堂，直接赶回家，把礼物送给了柯铭。</p>
柯铭年纪小，还是小孩儿脾气，见到盼了好久的限量款领带，高兴得早忘了赌气，只一本正经挑他今年居然没带花。</p>
隋驷陪着柯铭闹，心里想，喻堂也有自己的家可回，总不会一直站在那儿。</p>
可喻堂没有帝都的星籍。</p>
隋驷是知道的，喻堂没有星籍，也不会有工作签证。</p>
工作室不是正规公司，还在初期运行阶段，喻堂跟在他身边的这五年，圈子里人人知道的喻特助，没名没分，没有任何官方的工作证明。</p>
喻堂根本买不了什么小公寓。</p>
喻堂为什么要骗他？</p>
隋驷躺在枕头上，他摸到手机，又对自己说，喻堂或许是在什么地方租了房子，没有星籍也是能租房子的，喻堂总要有去处，不可能真的没地方住。</p>
隋驷一点点抽回手臂，他躺了一阵，慢慢坐起身。</p>
总不可能真的没地方住，喻堂给他做了五年的助理，和他演了三年的配偶，连一个正经能住的地方都没有。</p>
这太离谱了。</p>
隋驷没有惊动柯铭，他放轻动作回到客厅，原本想发两条消息，编辑到最后，还是拿过直通工作室的可视电话。</p>
工作室的人打过趣，说喻特助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什么时候联系工作室，喻特助都会立刻回复，简直像是每天晚上干脆就住在了工作室。</p>
隋驷倚在沙发上，他看着手机里聂驰发来的记录，喻堂看心理医生的记录和频次，喻堂抽屉里的药。</p>
今天来帮他处理柯铭的生日，喻堂明明看起来完全正常。</p>
隋驷看着屏幕，可视电话被接通了，另一头光线昏暗，能看见有人坐在对面。</p>
喻堂的办公桌。</p>
喻堂坐在办公桌前。</p>
和白天的温和从容完全不同，喻堂看着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p>
他不说话，喻堂也不说话。</p>
像个苍白的、没有生命的影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