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视着那三根尖锐的事物,一种狰狞的笑开始从我嘴边蔓延开来。我冷冷的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然后抬起头,对周才说道:“你可以回去了,今晚的事情别声张,不然有你好下场。”可能是刚才我扭断锁头的动作和此刻眼神中充满的浓重的戾气,周才不由得大大的打了一个寒战,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战战兢兢的说道:“懂......懂了......”然后逃命一般的奔出这狭小压抑的房间。
我看着他屁滚尿流的背影,嘲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那张小巧的床榻和上面被我划开的枕头,长叹一声,轻声说道:“公子,我都知道了......”之后转身离开小屋,关上了门。那把被我扭断了的锁头静静的躺在地面上。我捡起来,按原样扣在门上,然后手中陡然腾起一阵幽蓝色的火焰。待火光消散,那把锁头安好如初。我凝视着这扇如同鬼门关一样的门良久,心情沉重的转过身,向客房走去。
走过那条狭长蜿蜒的小路,跨院的天井已经在惨淡的月光中隐约可见了。我刚要回房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房门闪了出来,贼一般的向正厅的灵堂溜去。心头一凛,便悄然跟了上去。待走到月光明亮的地方时,我仔细的辨认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里正!
里正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神色诡异的向灵堂走去,同时还警觉的打量着四周。我无声无息的跟在他身后,黑色的衣服让我巧妙的隐藏在黑暗里。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尾随里正来到那比白绫遮盖的灵堂之中。远远的,借着月光,我便看到了那棺材上方隐隐盘旋着的浓重的怨气。于是我在灵堂与跨院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的观察着里面发生的事情。
只见里正来到棺木面前,一下子跪了下来,眼泪纵横的低低的念道:“儿啊,不要怪爹爹啊,爹爹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下的下下策啊。你要是有知,便体谅体谅爹爹吧。”然后取出怀里抱着的事物,放在地上。
我一眼便认出来了,是驱魔的酒。只见里正打开那坛酒,浇在棺材的盖子上。棺木顿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就仿佛被掐住脖子时发出的挣扎声,伴随着一阵浓烈的白烟,声音戛然而止,灵堂里重归寂静,只剩下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的白绫在空中狰狞的发出拍打的声音。里正站起身,抬头看向那些白色如蛇一般的布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之后慌忙奔出灵堂,向卧房的方向跑去。
待里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我从门后转了出来,坐在那小小的棺木前,用手摩挲着那被酒浸湿的木质,幽幽的说道:“有这样的爹,不知道是你的不幸,还是他自己的悲哀呢。”然后站起身,回到了客房。
接下来的两天里相安无事,我似乎对那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白天我就在小村的周围四处闲逛,而村民们看见我,眼神也有了一丝善意。周才开始对我讳莫如深,每次有事情招呼他的时候他都显得有些害怕,生怕我一个兴起把他的脑袋像那把锁一样给扭下来。而我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两天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公子的头七。整个宅子静得怕人,所有的人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尤其是里正,更是将房门紧紧地锁死。夫人倒是平静得多,做完了法事便回到了房间里面低低的啜泣,恐惧和不安的气氛笼罩在这个各自心怀鬼胎的府第之中。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深夜了。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得门窗噼啪直响。我熄灭了蜡烛,坐在房间里。外面没有月光,所以就算是熄了蜡烛也无法看清外面事物的影子。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在寂静的空间中,与此同时,阴冷的气息沿着门缝钻了进来,整个房间中充斥着令人压抑的寒意。
“公子不记得了么?我便是两日之前和您说话的那个人啊。”我微笑着对门外的事物说道。然后敲门声停止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呜咽了一声,然后房间里的那股寒意慢慢的退散开来。我收起笑容,脸色凝重的注视着眼前的门窗,然后叹了口气,翻身睡下。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便起床了,里正已经在正厅等我了。从气色来看,他昨晚一定没有睡好。倒是夫人已经恢复了平静,安稳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灵堂也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口有些发暗的棺材。
“周才,带夫人下去吧。”周才应了一声,搀扶着夫人离开了正厅。之后里正走过来对我说:“季公子,请开馆吧。”眼神不经意的瞟了那具棺材一眼,然后身体颤抖了一下。
我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走到棺材前,点燃三炷香,拜了拜,朗声说道:“公子,在下绝非有意冒犯公子安息,只是令堂因丧子之痛伤心欲绝,因此令尊大人特地恳请在下制作画皮玩偶一具,需要公子容貌以作参考,所以,在下得罪了。”然后我手重重的一挥,棺材的盖子整个爆裂开来,脱落倒地上。里正大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棺材里面冒着阵阵青烟,我从怀中取出一张直,放入棺材之中,然后将酒倒入期内,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味道,我将那张纸迅速抽出,一张天真安详的孩童的画像然已拓在了那张纸上。我站起身,对里正说道:“请大人过目,公子容貌是不是如此。”
里正畏缩着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拓相,然后慌忙点头说道:“是,是,简直一模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我冷笑一声,将拓相揣入怀中,对里正说道:“那就烦劳大人明日午时来我府上领取吧。”然后向门外走去。
身后的里正急忙点头应声道:“哎,哎,没问题。那需要多少价钱呢?”
我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对里正诡异的一笑,说道:“分文不取。”然后留下满脸错愕的里正离开了这座令人作呕的府第。
回到洛阳的家中已经几近黄昏了,百里申早就在门口焦急的等着我了。看到我回来了,那家伙急忙跑过来,委屈的说道:“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我笑了笑,诧异的问道:“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了么?”
“是啊,”百里申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半个时辰前才看到。”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百里申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后,然后问道“公子这回又接了什么生意了?”
我心中一沉,叹了口气,说道:“一单很不美好的生意。”然后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百里申,百里申听完之后气的一脚踢在院落的树上,大叫道:“虎毒不食子,这也太过分了!公子,这种生意你也接?”
“为什么不接,”我慢悠悠的说道:“我们是生意人,这种事情不归我们管。我们呢,只管赚钱养活自己就好了。”然后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对百里申说道:“我要工作了。”百里申黑着脸“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我关上了房门,点燃四盏油灯,开始制作起那具小小的画皮人偶来,骨架和填充轻车熟路,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已经是戌时了。我将一张皮革裹在小小的骨架上,之后将怀中的拓相连同那具散开的半成品用蓝色的火焰包裹起来,火焰熄灭之后用牤丝银针将边缘整齐光滑的缝合起来。慢慢的,一个面容清秀的可爱的小男孩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另一件事物。
一根颀长的银针!
我仔细的端详着那根从里正家来的银针,然后猛的将它刺进了那具人偶的天灵之中。人偶那紧闭着的眼睑似乎动了动,我小心翼翼的将那具人偶放在一口空箱子中,熄灭油灯,走出了房间。
门口的百里申看到我出来了,惊奇的问道:“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早?亥时还没有到呢。”
我笑了笑,轻松地说道:“提前结束工作,早点休息啊。”之后便面色凝重的看着天上那弯微弱的残月,不由得出神了起来。<div